承約在任何時候說話都永遠帶著獨屬於他的得意,此時聽起來更是字字句句堅定得不容置疑。然而他極盡可能地把語氣放得柔軟一些,再柔軟一些,以至於落入我的耳中時竟似輕哄一般。
一時間,不知怎的,我便忽然記起了他背我出山洞時,一麵含著淡淡的血腥味,一麵又什麼都不放在眼裏。
“你可千萬別過意不去。”
“這些都是皮肉傷而已,妨礙不了我。”
仿佛不管到了多麼糟糕的境地,有承約在的時候,總不至於絕境。我的命都是承約救的,除了他還能相信誰?
我抬起頭看著他目光灼灼的眼睛,安靜地點了點頭。
承約滿意地笑了,眉眼間風清雲朗:“小丫頭,我可以把自己知道的全部都告訴你,但是你得聽我的,不許衝動,不許亂來——過去的事都過去了,不許再想著強行逆轉因果。”
“你說。”我俯下身,將地圖一點點卷起來。
“我去晚了一步,找到你的時候,你已經落在湖裏,什麼都不記得了。我也不確定你是不是湄兒。”承約走到了地圖的另一邊,幫忙抻好,“你的確有很多地方跟她很像,甚至還保留著部分她的喜好和習慣,但你們的性格差太多了。湄兒看著很平和,但卻是那種殺伐決斷的烈性子,她認定的事,別說是駟馬難追,全天下的馬都拉不回來。”
說著,承約似乎想起了什麼又有趣又無奈的事情,衝我苦笑著咧了咧嘴:“所以,一開始我以為沈昱是想置你於死地;後來才發現,他的手段更高明些,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你掉了包。”
原來當時承約的出現和相救並不是偶然的,難怪我為了盡快離開湖邊而坑了他一把之後,他不氣不惱,反而很平靜地問我的名字。我曾經私下裏為承約坦然相助的態度納悶過很多次,若說見義勇為,也真的不至於做到包吃包住包谘詢的份上。
“沈昱,為什麼要害我?”一想到那個處心積慮的人竟然是沈昱,我的心裏便一陣陣地發痛。看來承約說的沒錯,不知為什麼,我的身體裏的的確確殘存著湄兒的意識。
承約有些擔憂地皺著眉頭,猶豫了很久才遲疑著開口:“他需要一個完全不記得他的人。如果以前的湄兒在,他要是跟杜宛予在一起,下場會很慘。”
我隻覺得承約每說一個字,自己的心裏便冰凍起一寸,然而麵上仍是鎮定地追問:“既然這樣的話,我已經失憶了,這下該如他所願了。為什麼他現在又重新曖昧地出現在我的眼前?”
“我猜,某些事情的發展可能也超出了他自己的預料。比如,他也不太確定你到底是被他掉包了的那個人,還是假裝被掉包的湄兒。”承約緩緩地說道,神色凝重,“當初我建議你假裝沒有失憶,低調地回到以前的生活圈子裏,就是為了這個。”
我猛地記起那天晚上在超市裏沈昱第一次出現時承約的反應。
“小丫頭,記住,即便你看到了什麼,也要假裝沒看到。既然有人自作聰明,我們就陪他玩一把,何必拆穿他。”
原來一切都是處於博弈之中的冥冥注定,隻是我一度渾然不知罷了。
我很不喜歡這種感覺,不管是因為沈昱千方百計的暗害,還是承約不動聲色的保護,我都是被人控之於掌、毫無反擊餘地的棋子。
我想讓沈昱知道,他錯了。若是從前的湄兒在,他和杜宛予的下場會很慘;那麼如今換作了我,他們的下場隻會更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