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十分晴朗,淡金色的太陽猶如被釘在東南方向的湛藍天空上,耀武揚威般地投灑下遙遠而熾烈的光芒。從窗戶中向外望去,山水盡收眼底;清晨的薄霧早已全數散盡,餘下的風景至純至濃,像是一幅色調明快的油畫。
群山之中,一汪大湖靜靜地躺著,好似丟入碧雲間的白玉仙鏡;微風吹過,波瀾不起。當初費盡千辛萬苦爬上岸之後,我曾暗暗發誓,再也不要看到這片見鬼的湖。然而事與願違,時隔半月,我終究還是又回到了這裏。
看著窗外,我微微有些走神。還是同一個餐館,還是同一處座位,心境卻與上次大不相同了。當時我和承約兩人相對而坐,記不起任何與自己相關的人,迫不得已隻能選擇相信他;而現在,我重新認識了從前身邊的那些人,可是能真正相信的,仍然隻有承約一個人。
“不行,不能再吃了,再吃下去胃就要炸了!”孟雙遺憾地放下了筷子,不舍的視線卻依然緊緊地粘在滿桌子的菜上。
杜宛予悠悠地看了她一眼,輕笑著說道:“誰讓你吃這麼多,等下還要去摘草莓呢,看你再往哪兒盛。”
孟雙像是被提醒了一般,頓時眼睛一亮,興奮地站起身來:“你說的沒錯,我現在先去摘草莓,一路走過去估計也消化得差不多了,正好邊摘邊吃。”
我瞟了眼自己碗裏的米飯,無奈地說道:“你別急嘛,我還沒吃完呢。”
“你們快點吃!快點吃!”孟雙在桌麵上掃了一圈,意識到四個人裏就屬她吃得最多最快,相當鬱悶地坐了回去。
“算了,我陪你先去吧。”顧酬情從一開始就沒吃幾口菜,這時見孟雙一心惦記著草莓,幹脆直接撂下了筷子。
孟雙原本皺成一團的小臉上又露出了喜色,攬過顧酬情的胳膊便開始樂顛顛地拍馬屁:“女神你真善良,我就知道你人美心更美。”
“你們認識路嗎?”杜宛予抬起下巴輕輕地往我所在的方向指了指,很是懷疑地看著她們兩個,“再等一小會兒不行嗎,我和臭女人馬上就吃飽了。”
“鼻子底下長的是什麼來著?我雖然不認識路,但是可以問呀。自己找到的勞動果實才是最好吃的,跟尋寶大冒險一樣,多有意思。”孟雙已經拉著顧酬情跑到了門口,聽到她的話頭也不回地保證道,“坐在這兒看你們吃,我又吃不下去,太煎熬了。不是還有盤菜沒上嗎,留給你們倆了,別浪費糧食!”
我低低地笑了,隻要涉及到好吃的東西,就相當於觸碰到了孟雙的原則和底線,她橫豎都能講出一大堆道理來。
她們兩個剛走,服務員便把最後一份菜端了上來。雪白的淺盤上清清爽爽地呈著一方翠綠:細嫩的小蔥被切成了等長的段,與肥美水靈的革命菜不分彼此地交織在一起。
杜宛予拿起筷子在盤子裏撥拉了幾下,臉色一沉,立即喊住了那位服務員,頗為不快地問道:“這是什麼鬼東西?我們點的不是荷葉熏雞嗎,雞呢?”
服務員保持著禮貌的微笑,在旁邊耐心解釋道:“您好,荷葉熏雞還在做。這道菜叫‘自作蔥命’,取用的都是山上的野生食材,十分鮮美。老板怕您幾位久等,特意加贈的,兩位請慢用。”“好吧,謝謝了。”杜宛予把視線轉回到眼前的這盤青菜上,譏諷地一笑,“野蔥拌革命菜而已,起了個這麼高大上的名字,還‘自作蔥命’,自作聰明……”
她喃喃地重複了幾遍菜名,似乎察覺出其中的不對,猛地擰過頭來惡狠狠地盯著我,仿佛我做了什麼驚悚的事情一樣。
我見她呆呆地舉著筷子卻不敢夾菜,不由覺得好笑,便自己先夾了一箸放入口中,慢慢地嚼完了之後才滿意地砸了咂嘴說道:“好吃是好吃,不過承老師真是小氣,竟然隻加了盤青菜;清湯寡水的,連點葷腥都不沾。”
杜宛予滿臉疑色,生怕我和承約聯合起來動什麼手腳,做出對她不利的舉動。然而她卻不敢比我少吃些什麼,隻得強作鎮定地也跟著吃了幾口。
正在這時,她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我低下頭專心吃飯,假裝沒有留意到她的動作,卻用眼角的餘光偷偷地觀察著她。
杜宛予看了一眼來電顯示之後便急匆匆地站起身來,一邊小聲地應著話,一邊焦慮不安地邁著小碎步朝外麵走了出去。
“小丫頭,菜的味道還滿意嗎?”她剛一出門,承約便拎了隻小巧玲瓏的茶壺幽幽地出現在我的身後。
我接過茶杯輕輕地喝了一口,待溫熱甘甜的茶水把舌尖泛起的輕微麻澀滌去之後,淺笑著開口道:“你的手藝從來就沒讓我失望過。”
承約清朗地笑了,眉梢染上了毫不掩飾的得意:“算你有眼光。小丫頭,我今天要再去進一次遺址,不能呆在這兒陪你了,你一個人應付得來嗎?”
“萬事俱備,我隻需前去吹上一把東風,不會出什麼岔子的。”我一邊輕鬆地說著一邊從容地站起身來,想到他曾經從那個神秘莫測的章國遺址裏帶出來過一隻花瓶和兩個人,便又略微凝重了語氣對他囑咐道,“你自己在遺址裏要千萬小心,什麼文物都沒你的安全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