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我和老太太上演了一出相見歡的時候,卻不知道歐式風格別墅外麵,李海則緩緩踱步向那轉角走去,拐彎,在一片從院子裏逸出的薔薇枝葉下,他見到了意料之中的那個人。
“陸總,她已經進去了。”
“嗯,我知道……前麵你們在門口是出什麼問題?”男人低低問道,目光繾綣。
“應門的人恰好是明歡認識的人,我也驚了一下,還以為這裏麵出什麼岔子是我們之前不知道的,還好最後安然進去了。”李海頓了頓,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眼神一震的男人,繼續說道“不過,這個人據說您也是認識的,他說他叫陳辛。”
“陳辛?居然是他?查清楚了他和裏麵那位是什麼關係麼?”
“外祖孫,這點倒是我疏忽了,隻查到老人家的兒子孫子目前都在國外,沒想到還有一個外孫在國內。”李海低頭,曾幾何時他和這個男人說話的時候,還要揣著一顆惴惴不安的心了?他和他的疏離是從那一場無妄的車禍開始的,追根究底也是為了謝明歡。李海想,自己當初怎麼就能鬼迷心竅了,在麵對謝明歡這個分明早就立場鮮明的問題上,存了那麼一份私心去?他早該將身邊的這個男人看清楚的,他愛她,不是麼。
“倒還真是一場說不清道不明的緣分。”男人冷笑起來,帶著幾分自詡的挖苦“也好,至少有那個陳辛在旁邊陪著,她應該會安心不少。”
“陸總,有一點我一直沒弄明白。”李海斟酌了下,還是決定開口,在他看來,他和自家老板之間最糟糕的關係也不過如此了,有什麼比之前同甘共苦,一起熬過最艱難的日子所建立的革*命感情因為一個女人而岌岌可危來的讓人唏噓感慨?!他問“既然你這麼放心不下謝明歡,為什麼……”
“為什麼不光明正大地陪著她進去?”
“是我多嘴了。可是自從車禍之後,您似乎和以前不一樣了,可究竟哪裏不一樣了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至少……在麵對她的問題上麵,似乎有些逃避。”李海如是說著,這些日子,他親眼看見了這個男人的改變。他不能輕易地評判這樣的改變究竟是好還是不好,可當冷漠減退,真性情出現在陸祖宗的身上的時候,他想,也許這並不是一件壞事,唯一讓人不安的隻有他的隱忍和後退。
“不一樣麼?”男人問,向後倒退了兩步,輕輕靠在了紅白相間的瓦牆上。“李海,趁著這個時間,告訴我這段時間以來,在你的眼裏,我和她的故事吧。”
老太太全然不像外界傳聞的性格古怪,很難伺候,至少在我這個她口口聲聲喊著丫頭的人麵前,很是和藹。我想,也是在見到老太太的那一霎,我終於明白過來,為什麼陸祖宗一定要使花招讓我出麵來談一出生意了。眼前這個正在親手為我泡碧螺春的老人家正是不久之前,我帶過的一個老年團裏,那個丟了照片,我陪著找了許久都沒有蹤影,最後反而有幸聽了一個感人肺腑的故事的老太太。
心裏有些說不出的難過,其實從前在小鎮和那廝談判的時候,我全然是帶著幾分賭氣和故意地問他到底有什麼目的,這一次又打算利用我做什麼的,可有一天,當我發現,原來他從一開始就很認真的在和我談交易,他根本就是再一次地把我當傻瓜一樣看待。
在我不想相信的一切其實都是殘忍的真實之後,我才知道心裏對陸爵這個男人的希冀和懷念,從來沒有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消散。如今,我甚至恍然自己當初在接到房東大媽電話的時候,心裏那一閃而過的雀躍卻不是幻覺。
“來吧,嚐嚐這茶。”老太太親自端了一杯擱在了我麵前,自己則拿出了白色蘭花底紋的陶瓷杯子,斟了淺淺的五分滿之後,喝了一口,眉頭微微綻開。“這茶還是去年年底的時候,我家老頭拖朋友弄來的,我看他喝著喜歡,擔心他一下喝了暴殄天物,便偷偷藏起了一些。沒想到這一藏,就是天人兩隔,現在想讓他肆意地喝一場,都沒機會了。”
我知道老太太還沉浸在喪偶的沉痛中,是以麵對她陷入的回憶沒有打擾。這樣的狀態我其實也曾真切地經曆過,姐姐走之後,我每每看著搖籃裏霍念念的小臉總能想起她來。可那個時候,我對她卻還是有幾分不知打哪來的怨懟的,後來才知道,那一份所謂的怨懟無非是我的遺憾和後悔在作祟罷了,我終還是後悔了沒有陪姐姐走過她人生的最後歲月,當然,如果我早知道她會走的如此突然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