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之後,慧海禪師帶著聶如龍上了嵩山。嵩山少林寺,當這五個大字映入聶如龍的眼簾時,當看見那些隱映在樓台殿閣中的佛像時,聶如龍忽然感到一陣恍惚,似乎場景是如此的熟悉,可是又偏偏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聶如龍每天都會很早起來,和寺裏的和尚們在山前上山下山地跑上一圈,然後和尚們去做早課,聶如龍則準時地來到素膳房幫助諸位火工師傅們忙活一陣子,最重要的是還要給兩個人送齋飯,兩個在少林寺裏極為特殊的人。
這兩個人的地位不是少林寺最高的,可是卻是最特殊的。一個就是帶他上山來的老和尚,就是全寺上下除了釋如信方丈叫師叔以外其他人都要喊師叔祖甚至太師叔祖的慧海師傅。慧海禪師帶著聶如龍在少林別院裏住了半年,然後就帶著他住到了嵩山少林寺後殿的禪房裏。
另一個人就是在寺裏最後麵一層院子裏住著的男人,不是和尚。古時佛教昌盛,各地寺廟如雨後春筍,有南朝四百八十寺之說,傳教的僧人們往來不絕,少林寺更是一時鼎盛,掛單的遊僧和方外之人多不勝數。可是到了現代,天主教基督教等等外來衝擊,加上社會各種潮流的興起,少林寺除了作為佛教標誌和古典名勝開發旅遊景區之外,好像沒有什麼值得稱道的了。至於掛單的人,都跑到嵩山腳下的各大酒店和賓館裏去了。
整個少林寺裏的俗家人,就隻剩下了那個住在最後一進院子裏的男人了。聶如龍第一次給他送飯,還是方丈吩咐的。因為整個素膳房的廚子火工,送過一次飯之後,死活都不願意再進那院子第二次。一個和聶如龍相熟的火工頭陀,其實也就是年輕的幫廚,送過飯後回來居然嚇得尿了褲子!
怎麼回事?不管怎麼問,那火工頭陀隻是搖頭,嘴裏嗚啦嗚啦地半哭半啞。聶如龍疑神疑鬼地將飯端了進去。結果聶如龍進進出出一點感覺都沒有,在他看來那院子和少林寺普通的院子沒什麼兩樣,甚至更加清貧。除了一棵參天古樹之外,連個石凳都沒有!這一次送飯的直接結果就是自那以後,給最後一重院子送飯的任務就自然而然地成了聶如龍的專項差使。
令人驚奇的還在後麵,過了沒多久,大概就是寺裏小型的比武聯誼會之後,有一次火工頭陀半夜起床撒尿,發現聶如龍竟然夢遊一樣從最後一重院子裏慢慢地走出來,渾身濕淋淋地和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該不是瘋了吧?從那時開始,寺裏的和尚們看著聶如龍的眼神就變得很奇怪,而他在暗裏也被大家送了個外號:聶瘋子。有好事之人立刻把這件怪事報告給了方丈,方丈隻微笑著說了一句隨他去吧就再無二話了。
少林寺古來收徒甚嚴,到了現在雖然有一些武術訓練班,但也隻是限於弘揚武術精神,振興傳統文化這樣的宗旨下的一些培訓,而且是少林弟子下山之後在別處開的,寺內是不準閑雜人等踏入的。而一般的武術訓練班開班或者畢業,都會由原來的少林弟子帶上一些功夫較好的學員來少林寺參觀瀏覽一番。由此衍生了一項節目,就是武術訓練班的學員和本寺弟子之間的友好切磋,以武會友,好聽的名稱就是比武聯誼會。
聶如龍上山後掐指算來已經有一個年頭了,除了每天早課晚課念經幫廚之外,也跟著寺裏上下的武僧們學了一些把式。經常在一起的兩個和尚一個是法信,一個是法禪。法信是年輕一代的大師兄,法禪則是排行第七。兩個人的功夫都很不錯,不過身為大師兄的法信似乎更傾向於佛法妙理的研究,法禪則天性好武,時不時就拉聶如龍練上兩手。
每次練完之後法禪都會指導一下哪裏練得不對,應該如何打,久而久之,聶如龍功夫大進。時間漸長,聶如龍的特點就顯現出來了。別看拳腳功夫不怎麼樣,聶如龍對器械仿佛帶著與生俱來的靈性,不管是什麼兵器,拿到手上熟悉一會之後,就能使得似模似樣。尤其是隨身攜帶的一根黑色的醉龍棍,曾經讓法禪大吃苦頭。
時光荏苒,這一日聶如龍又去後院送飯,那個怪人依舊和每次來時一樣,麵對牆壁靜靜地坐著。聶如龍把食盒放下,剛要轉身離開,忽然那人說話了:“等等,我有幾句話問你。”
聶如龍心裏一驚,這可是這個人第一次開口說話,帶著一種不可抗拒的壓力。愣神間那人已經轉過了身來,聶如龍這才看清這人的長相。這個人和寺裏其他和尚一樣,是個光頭,一對濃眉斜掛至鬢角,兩隻白慘慘的眼睛甚是嚇人,一隻左耳缺了半個,右耳上掛著一隻大號的金環。獅子鼻,闊口,下巴上一團亂蓬蓬的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