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蒙兀人過往的經驗,帶隊的百戶官斷定這一股楚軍決意在穎州死守。這會子正是秋高馬肥,蒙兀人的戰力最高之時。楚軍一般在此時,絕不會與蒙兀軍人正麵接戰,一般都會深溝高壘,堅守不出。守上幾月,等到第一場雪自天空飄落時,則蒙兀人自然退兵,到時想,楚軍自然可以宣布勝利。
得到這樣的結論後,幾個百人隊的百戶官立刻派遣使者回到歸德,向主帥伯顏通報敵情,並上稟自己的推斷。
“殿下,依我看來,南朝軍隊,還是要故技重施。以穎州高城阻我兵鋒,待三個月後,我們無奈退兵,他們自然就是大勝一場。”
伯顏手持羊皮地圖,皺眉凝神,思忖著道:“他們看準了我們人少,若是強攻城池,損折必多。況且,急切之間,也弄不出許多攻城器械。是以,放棄歸德,將十幾萬烏合之眾丟給我們,精兵盡入堅城,以節省糧草。”
他微微冷笑,向脫歡道:“殿下以為如何?”
兩人身處室內,一桌精致的漢人酒菜基本沒動,倒是啃光了幾根烤的焦黃的烤羊腿。脫歡此時,敞著羊皮袍子,手持一根羊骨,正啃的滿嘴流油。
與那些漸漸腐化,喜歡漢人綾羅綢緞的蒙兀人相比,他仍然保有蒙兀人崇尚實用的特性。是以不論是精致的漢人菜肴,或是華美的衣飾,都不為他所喜。
或許,向往著祖父的榮光,才使他並不介意身上這散發著羊騷味的破舊皮袍吧。
整齊而有力的牙齒用力一咬,脫歡將一塊羊肉用力咬下,大口咀嚼。
伯顏知道他正在思考,並不催他,隻是耐心等待。
“伯顏,我的意思,攻。”
伯顏眼睛一亮,卻又垂下眼瞼,隻沉聲問道:“死傷會重?”
“不妨事。讓河南行省準備漢軍,五萬不夠,就來十萬。限他們一月之內,準備好雲梯衝車,再加上勞工苦力,還有軍人。就是用屍體堆,我們也要在冬天之前,把穎州攻下。”
“襄城,咱們攻了二十年還沒有攻下。”
脫歡笑道:“伯顏,你是故意考較我呢?襄城三麵環水,軍不可合圍,隻能強攻一麵。穎州卻隻是內陸城池,雖然堅固,卻比襄城差的遠了。”
“若是襄城軍方向,或是揚州方向的楚軍來援呢?他們那邊的軍隊高層,早就有北攻之想。若是借著這個機會,以二十萬,甚至更多的軍隊出擊,我們是擋不住的。”
“不可能。他們的皇帝剛剛即位,我聽說,他喜歡畫畫,喜歡歌舞,喜歡精致的刺繡和美妙的音樂。這個皇帝,他會老老實實的留在他們的南京,宋朝的臨安,不會想著和我們這些渾身是羊臊味的韃子爭奪殘破的中原。”
伯顏麵露譏誚之色,咧著嘴道:“聽說那個皇帝,下昭天下,願與天下臣民共享太平。好吧,就讓他們先得太平好了。隻要我們沒有立刻南下的打算,這裏雖然打生打死,他也絕計不會管的。”
脫歡點頭道:“正是。一頭狼領的羊群,和一頭羊引領的狼群,是誰打的過誰?這個道理,草原上三歲的小兒也明白。況且,他們的軍隊,也遠遠稱不上是狼。襄城守備軍也好,建康的守備軍也好,都戰力低下,守城還行,想出來和我們野戰?”
他擲下羊骨,長身而起,縱聲笑道:“戰就戰!”
伯顏也是大笑,隨之而起。他與普通的將領不同,是自幼就跟隨忽必烈身邊,最是忠心不二。若是旁的將軍,忽必烈安排脫歡跟隨,必定不樂。隻有他知道大汗心中深意,每有大事,一定和脫歡商量,要相助大汗,使得這個少年王子迅速成長起來。現下的蒙兀國和以前不同,辟疆萬裏,封國無數,光憑拔都那樣的武勇,已經不足以稱雄天下了。武勇之外,一樣需要韜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