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在即,蒙兀人分兵四出,入山、抄掠唐鄧一帶,將穎州的補給全部割斷。然後圍而不攻,耗過整個冬天。
若是這樣,城中糧草就是還有,也必定與大別山脫節,大好局麵,立刻宣告破滅,張守仁一年來的努力,也自然是全付諸東流。
可惜,蒙兀人內亂不止,委實是耗不起。不論如何,強攻也隻能是他們唯一的選擇。
大楚平帝元年秋九月,蒙兀人的包圍圈日漸縮小,穎州與大別山、唐鄧洛等諸州的聯係日漸困難。正在此時,卻傳來欽使前來的消息。
自從夏初張守仁以勢不可擋之勢,將數十個州縣風卷殘雲般的拿下,朝廷那邊卻是一直沒有動靜。唯有呂奐從襄城出兵,將臨近的十幾個州縣占據,雖然物資戶籍貫魚鱗圖冊全被張守仁搬運一空,呂奐卻如同立了大功一般,再三向朝廷奏表告捷,得了皇帝嘉獎。倒是張守仁,一點消息也無。
如此的薄待,早就令張守仁麾下將士心寒。
張守仁本人並不在意,朝廷對他的注意越小,越是方便他行事。隻是麾下將士此時還視朝廷為正朔,在此時還不能完全將這腐朽的小朝廷完全拋卻。南京方麵如此行事,卻也令他頭疼。
待到此時,朝廷終於派來欽使,不論如何,就是沒有實質性的好處,也是給旗下將士一個交待。
名份大義,在沒有絕對實力之前,還是有著莫大效用。
張守仁念及如此,不得不派出精兵,將盤距在穎州附近和通往唐鄧方向的道路打通。數十場惡戰下來,死傷過千之後,方才完全將道路打通。
張守仁心疼之餘,也在痛罵那欽使,早不來遲不來,眼看戰雲密布,大戰將起,方才過來。
九月十日,整個穎州軍民期盼很久的欽使隊伍,終於來到。
數千人的隊伍迤邐數裏,代表皇帝的旗角華美豔麗,各式的輅車、披著綿繡的良駒、衣甲閃亮的禁軍儀衛,一切的一切,都鄣顯著皇家威嚴,大楚朝廷是漢人的正朔。
“臣,唐、鄧、洛並河南路宣慰使張守仁,率中原軍民,敬問皇帝陛下安好。”
適才欽使張開聖旨,宣讀皇帝的德音。張守仁跪在眾將之首,旁邊是數十萬人竊竊私語彙成的聲浪,完全沒有聽清。
況且,那樣胼四驪六的官樣文章,讓他細聽,他也是聽不明白。
“聖駕安好!”
那欽使知道張守仁聽不清楚,便大著嗓門回答張守仁的問安。
張守仁聽的一楞,這聲音好生耳熟。
他忍不住抬頭一看,卻見那身著華美衣飾,手持明黃詔書的欽使,卻正是楊易安。
說不清心裏是何滋味,他站起身來,向楊易安展顏一笑。
“守仁,你現下可厲害了。本朝自開國功臣之後,還沒有在世的鄖臣被封為節度,你可是第一人!”
楊易安跳下馬來,也不按官階和規矩,直接步上前去,握住張守仁雙手,歪著頭打量他半響,方又笑道:“你以前又黑又瘦,象個皮猴,一點沒有大將的風範。這麼些日子過來,人白了不少,官威也有了。好家夥,現下當這個節度使,真象個樣子了。”
他有些話,並沒有直說。張守仁身上最顯著的變化,還是眉眼中的那種絕無僅有的自信神采,還有那眼波流轉中的睿智的光茫,這才是最令人敬服的統兵大將的氣質。
張守仁卻沒有心思與他討論這些,隻是在他肩頭捶打一下,笑問道:“你這家夥,不是說君子不立危牆,這穎州一帶這麼危險,你又是太師和皇帝的寵臣,怎麼會派你做這個倒黴欽差?”
楊易安笑道:“這事不方便在這裏說,咱們到你的帥府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