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顏站在陣後,隻覺得攻城戰不會如此順利,待看到這樣的情形,不由得心急如焚,當即下令,傳問前軍原由。
“回稟大帥,前軍回報:搬開那些木柵欄時,那木柵欄之上,纏有一道道的鐵絲,還附有無數的三角鐵釘,無論怎麼著力,都被紮透雙手。前軍移動的將士,多半雙手都被紮穿。因其所故,無法前行。前軍的將軍們請示,是否可以暫退?”
伯顏飛起一腳,將那親兵踢翻,大怒道:“胡說,胡說!什麼叫鐵絲,明明是他們怯戰,不敢前行!吩咐他們,用刀斬斷木繩,繼續前行!”
依著以往的經驗,木柵多半是以木條或繩索固定,隻要刀劈劍砍,就會立刻清除。這些天來,伯顏亦是看到對方城下有一排排的木柵拒馬,豎立在護城河之內,他當時奇怪,不曉得對方弄這些沒用的東西做甚,卻不料,現在竟將他的數萬大軍擋在城下,任憑著頭上的箭雨勾魂奪魄。
那親兵是伯顏極信重之人,當即爬起身來,向伯顏道:“將軍,不是他們胡扯。小人也是不信,上得陣前,眼看那些固定木柵的東西烏黑發亮,拿刀去砍,不但沒有砍斷,反而因為用力過猛,將刀口崩裂。。”
城下的柵欄,皆是張守仁下令用十數道鐵絲纏製而成,堅硬非常,那親兵手中的尋常大刀,如何能夠砍斷。
伯顏低頭一看,隻見那親兵手中的大刀,確實是崩裂了幾個小小的缺口。
他驚問道:“就是因為砍了一下,便即如此?”
那親兵點頭道:“正是。小人用力去砍,隻覺得那鐵繩受力綿軟,不很堅硬,我大力去砍,力道回返過來,震的我臂膀甚是難受。”
伯顏呆看半響,終於將那親兵的大刀放下。
此時不但是他,就是脫歡等人,亦是麵露絕望之色。就在不遠處的前方,十幾萬大軍被幾道堅固的木柵欄擋在城下,進退兩難。而城上的床弩和拋石機,再有數千弓箭手,不斷收割著蒙兀軍人的生命。
血流成河,卻並不是與敵人全力拚殺時所流。這樣的血,當真是流的讓每個蒙兀將士,心膽欲裂。
“來人,將這個妖言惑眾的膽小鬼,斬了!”
伯顏突然轉身,怒發如狂。原本就紅潤的臉龐上,已經漲的直欲滴下血來。
他一聲令下,幾個親兵護衛立刻上前,將那個前去查探的親兵架起,帶將下去。
“將軍,我說的全是實話!”
那個親兵也不求饒,隻是直筒筒的又聲辯一句,便昂首挺胸,被帶將下去。過不多時,那幾個親兵便提著他的頭顱,前來稟報道:“將軍,人已經殺了。”
伯顏拿眼去看,隻見他雙目圓睜,顯然是死不瞑目。當下又是慚愧,又覺心酸。隻擺手道:“拿下去,用針給他鏠上,裝斂起來,將來帶回草原安葬。”
他如此行事,脫歡大是不解,忍不住湊上前去,向伯顏輕聲道:“這人明明說的是真話,你幹嗎斬他?”
伯顏將眼一瞪,脫歡在他眼睛深處,仿似看到一團火光一般。他從未見過伯顏如此,當下嚇了一跳,急忙回轉過身,不敢再和他說。
“傳令,前隊不前,斬前隊,次隊不前,斬次隊。全軍繼續攻城,有敢停步者,皆斬!”
見幾個掌旗官就要下令,伯顏又道:“令蒙兀軍後撤,漢軍在前,蒙軍監陣!”
他原本想一陣克城,是以用蒙兀精兵來打頭陣,現下局勢演變成如此模樣,隻得放棄初衷。在他看來,漢軍原本就是肉盾,在此時,自然是要拿十幾萬漢軍的鮮血,來染紅穎州城頭!
幾個掌旗官迅即下令,將伯顏的命令傳遞下去。
不過不多時,前隊的蒙兵如釋重負,一邊抵擋著城頭敵軍的射擊,一邊往後陣而退。與此同時,心不甘情不願的漢軍開始由中軍和兩肋向前,充做前隊。
與適才蒙兀人遭遇的一般相同,所有的漢軍士兵,隻要試圖搬動那些柵欄,便立刻縮回手來,那些閃著寒光的鐵釘,是那麼的鋒利和尖銳,就算是在手上纏些布條,也絕計不可能擋住釘子的穿刺。而一道道鐵絲上,密密麻麻纏滿了鐵釘,無論如何,也尋不到任何空隙。如此幾次三番,不論後隊的蒙兀人如何催促,長官們如何恐嚇,這些士兵們卻是甘冒矢石,也再不願觸碰這些木柵。
“下令,盡斬前隊!”
伯顏此時,已經如同凶神。站在最前列的漢軍,足有數千人,他卻下令將他們盡斬當場。那傳令官乃是漢人,被伯顏嚇的心膽欲裂,急忙轉身,前去傳令。
待命令傳倒,雖然各級漢將心中憤恨,卻是不敢違抗了。當下隊列稍退,在城上打擊不倒的地方,將三四千人的前隊漢軍,盡數按倒在地,一個個的斬首。
待幾千顆或是逆來順受,或是拚命反抗的頭顱都被斬下後,那傳令官又來請示伯顏。隻見伯顏臉上略一抽搐,便令道:“全軍再進,有敢不前者,再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