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上前兩步,將自己的任命告身,遞交給張守仁。然後單膝跪下,等著張守仁查閱。
“百慎,何需如此。你也不要叫我將軍,我也不叫你,咱們以後,就互相稱呼字號就是了。”
張守仁急步上前,一麵將吳百慎扶起,一麵向他展顏一笑,待抓住那告身任命,略瞄一眼,便丟還給他,笑道:“吳兄,你也不是不知道我這裏的情形,哪裏需要這些。什麼穎州統製,你來了,就做我的副手好了。”
他將朝廷的文告,渾然不當回事,吳百慎心中一麵掂量,一邊謹慎的措辭道:“也不盡然麼。沒有這玩意,這穎州城防嚴密,哪裏就能輕易放我進來。”
張守仁眉頭一皺,向身後的親兵令道:“將這裏的城門尉召來!”
那親兵調轉馬頭,急奔而去。
張守仁見吳百慎的臉上略帶一點不自在,便急忙向他道:“吳兄不要誤會,你若不信我,不會到這裏來。我若不信你,不會讓你當我的副手!”
他冷笑一聲,又道:“朝廷是什麼心思,我不懂麼。不過是當年我們共事過,又委你以重任,指望你來掣肘我一下。他們知道,我這人是最重情義。胡烈到底是原本的官位太小,雖然我敬著他,他也沒有辦法說三道四。你就不同,咱們又有情義在,你原本的官位就低我那麼一點。現下你任統製官,他們等你落腳穩了,下手就是封你做副使。”
他重重一哼,嗤笑道:“真虧他們想的出來。”
張守仁說的這些,吳百慎原本隻是隱約間有些猜疑,隻是自接到任命起,他就一門心思想到前線打仗,別的東西,原本在京師時需要鄭重考慮的陰謀詭計,一概拋到腦後。待得此時,張守仁寥寥數語,就將朝廷的意思一語到破。他又是敬佩,又覺得膽寒。
自己低頭想了一回,半響過後,吳百慎方向張守仁道:“守仁,你也知道我這個脾氣。在京城時,差點沒有把我憋死。既然投你來了,沒別的,就是一門心思想來打韃子。男兒百年,也落個英雄的名頭,才不枉此生。你放心好了,我一不和你爭權,二來也不要自己的嫡係,就帶這麼點親兵,用你的兵,聽你的指令打仗。你若是還不放心,我老吳調頭就走,絕然不會你半句不是。”
張守仁慨然道:“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我再信不過誰,也斷然不會不信你。還是那句話,不等朝廷指令,你直接做我副手就是。老實說,我這裏有資曆,打過大仗的將軍不多,你來了,我高興之至!”
這話說的光明磊落,大方之極。吳百慎心中高興,在張守仁肩頭一拍,笑道:“好!你還是當年那個兵馬使,我老吳沒有看錯人。”
兩人正自高興,適才那親兵已經將那城門尉帶到張守仁身前,直挺挺跪了。
張守仁看他一眼,問道:“你知道你犯了什麼事?”
那城門尉原本是張守仁在襄城為隊正時,帶出來的手下。原本不過是一個小小火長,帶著五個兵。待到此時,已經是與校尉並肩的城門尉,心中對張守仁感恩戴德,最是服膺。
此時見張守仁問話,他先叩了一個頭,然後方答道:“回大帥,我不知道。”
“我曾經有令在先,沒有我的手令和帥府的兵符,一兵不得出,一兵不得入。百姓入城,需有告身和路引,方能進出。這些,你想必明白?”
“是,這是大帥嚴諭,末將知道。”
“那麼,吳將軍入城時,可有我的手令,或是節度府下發的兵符。”
“沒有。不過……”
“沒有不過!”
張守仁勃然變色,怒喝道:“我信任於你,委你做城門尉,你居然不顧我的軍令,擅自放人入城!”
“大帥,吳將軍有……”
“我不是信不過吳將軍!吳將軍此次前來,我高興之極。我現下是追問你的責任。你自己說,是不是違了我軍令?”
此時,各人已經恍然大悟。吳百慎雖然有心求情,卻也知道對方是借這個機會,加強自己的威信,削弱朝廷政令在將士們心中的份量。在這個當口,自己上前說話,未免也太不識趣。當下隻得側過身子,視若不見。
“是,我錯了。”
城門尉已經知道張守仁的用意,心中雖然覺得自己冤枉,卻也並沒有覺得大帥做錯。隻是可惜自己大好頭顱,要折在這樣的事上。
“嗯,既然知錯。打五十鞭子,罰為隊正。以後立了一等戰功,方能再升遷。”
“隊正!”
那城門尉含淚叫道:“還是斬了我吧。軍法不見人頭,嚇不了人。”
張守仁大是感動,親手將他扶起,笑道:“你這家夥,說的屁話。我有軍令就行軍令,哪有亂命的道理。不該斬的斬了,這樣的軍法,更嚇不了人。”
說罷,揮手令人將他帶下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