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劍指開封(七)(2 / 2)

窗外漫天的大雪,室內溫暖如春,張守仁又命人剪來幾枝梅花,放在室中,一時間,酒菜的香氣和著梅花的幽香,更是格外令人沉醉。

“守仁,你有些不大象武將。”

酒過三巡,吳猛已經大了舌頭。見張守仁臉上笑意盈盈,賞梅看雪,卻不由得冒出這麼一句。

這樣的話,張守仁倒是頭一回聽說,很感興趣。當下將自己手中的黃酒一飲而盡,向他笑道:“我也算咱們漢人中的名將了,就算沒有穎州之戰,或是將來沒有什麼成就,也必定能青史留名,你竟然說我不象個武將,這是怎麼話說?”

吳猛打了一個酒嗝,悶聲答道:“你在禁軍時,還象個將軍。後來,你要離開時,鬥石嘉,防餘波,然後一心求去,在那裏,你已經不大象個純粹的武將。今天一見你,這種感覺,更是強烈。”

“可我還是帶兵打仗的人啊。”

“不同。有些人,就象我這樣,心裏隻知道打仗。就算是防著人,鬥心眼,也是極有限的事。你不同,這樣的人,好象天生就有滿肚皮的心眼,除了打仗,很多事存在你們心裏。所以,表麵在你們臉上的,就是這種天殺的表情。”

張守仁啞然失笑,答道:“你這樣說,也太過籠統。”

“不籠統,我說一個人,你就知道我什麼意思。”

“請講。”

“餘波!”

“這怎麼可能,我怎麼會和他相像。”

吳猛大著舌頭道:“氣質風範,確實很象。眉宇間的這種勁頭,更是象了。不過,你比他強的多。他那種模樣,一看就假的很,偽裝出來的。你與人結交的時候,還是以誠意為先。況且,你眉宇間有殺氣,這種殺氣,可不是餘波那樣的文官可以裝的出來的。”

張守仁搖頭道:“總歸是不準,全然胡說。”

“哪裏胡說。就你剛剛望梅賞雪的樣子,活脫脫一個文人。適才進府時,還吩咐下人,千萬不要掃雪,留著賞看。我說守仁,我記得你也是小兵出身,怎麼還有股酸氣在身上?”

張守仁亦覺茫然,自己歪著頭想了半天,方才答道:“我喜歡看兵書,還有史書。別的,詩詞歌賦,一概不喜。說我有酸氣,胡說!”

“反正有這麼一股氣,讓我覺得很怪。說起來,有點兒不象人味的感覺。”

他這麼一說,張守仁方才悚然而驚。其還是自己看多了後世的書籍和史書,有的時候,時空錯亂起來,或是思維錯亂,腦袋裏種種什麼哲學、政治學,經濟學說,還有不同的政治體製,國家變遷,那麼多和現世不同的東西全然放在自己腦中,亂七八糟,有時候,難免讓他頭疼不已。

適才,他就是想起一些不該想的事,腦子裏走神,竟然讓這吳猛看了出來。

他振起精神,一把將吳猛的杯子搶過,給他斟了滿滿一大杯,然後方笑道:“你這家夥,竟然敢罵我,罰你一杯。”

吳猛也不推讓,將酒接過,一口飲盡。如此牛飲,就是他也承受不住,過不多久,就已經胡話連篇,沉沉睡去。

張守仁亦是頭暈心跳,隻是他政務繁多,又是信奉今日事,今日畢的箴言,當天的政務,絕不會拖到第二天去辦。

“老黑,遞一塊醒酒石來。”

“好的。”

老黑在木欞窗外,遠遠應了一聲。聲音透過窗戶,顯的沉悶而悠長。

因為當初守城時,好多木料被拿去修建柵欄和木壘,現在城中,各家各戶多半都沒有椅子,隻留床鋪。就是連張守仁房中,亦不可免。光禿禿的地麵上,僅僅是以碎木鑲嵌,成為簡陋的木製地板,房間正中,放置了兩個幾案,適才的酒菜放置其上,已經是杯盤狼藉,不成模樣。

待老黑將醒酒石隔呈上,張守仁伸手接過,放在口中,隻覺得一股清涼之感,直入腦際,原本昏沉沉的思緒,亦是又開始變的清楚起來。

“守仁,你看這裏亂的不成模樣。你到側室去辦事吧。”

張守仁靜立片刻,又覺得好過許多,方才點頭道:“正是。你吩咐人,將文書全部送到側室,我在那裏辦事。”

老黑答應一聲,當即命幾個下人過去,將幾案文書備好,又自己進來,親手扶著張守仁,往側室而去。

這裏,便是張守仁居住與辦公的場所。與他一貫的作風相同,力求簡樸和實用。一排五間的青瓦房舍,正中的三個開間,便是適才與吳猛飲酒的正室,也是他辦公與會客之所。旁邊的兩間耳室,一間書房,閑來翻閱史書兵書,另一間則是臥室,內無別物,唯有刀劍懸牆,一張胡床臨窗安放。

書房之內,也並不如富戶大室,達官貴人那般,到處擺放著古董書畫,唯有一個與房頂相齊的大書架,放置的,也無非是史書律令之類的經世致用的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