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笑問道:“你何時從軍的?”
這樣的問話,就等若盤問根底了。孟珙不假思索,立刻答道:“末將是睿皇帝時,大帥至大別山時,隨著本家寨主一起效忠。初時入跳蕩軍中,在大帥下山之前,轉了屯田校尉,後來又轉為捉生將,在大山中剿滅山匪。因為立了些微功,戰績報到帥府,被今年新任的帥府參軍事方子謙將軍賞識,接見末將後,就下了行文,調入第一軍中任校尉。”
張守仁的舊部,現下也分做幾個山頭。勢力最強的,自然是他的舊部襄城兵,以胡烈叔侄為首,象那方子謙,亦是隨胡烈一起來投的中級軍官。另一派,則就是他在京師時的親兵隊和少數的親信,這些人,勢力稍弱,卻是遠比襄城一派更加團結。再有,便是從大別山中招募的軍人。這一派,從軍的資曆較淺,人數卻是最多,雖然現下多半是中下層的軍官,卻也隱然有與襄城及京師兩派分庭抗禮之勢。
軍中有派別山頭,這種事千百年下來,從未消失。隻要有人,則自然有人際關係與小圈子的存在。這是紀律和說教無法製止的。哪怕是後世的那支鐵軍,也是按照番號,入伍年頭等眾多條件,分做若幹派別。那開國太祖,屢次訓斥,卻也是無法可想。張守仁的軍中,派別起時,他也曾經為之苦惱,後來再三警告,若是有人以派別之分,打壓別係軍人,甚至影響到軍情大事,他一定不會輕饒。雖然無法在根本上杜絕此事,也隻能最大可能的消除其不利和消極的影響了。
這個孟珙,看起來是哪一派也不曾依附,與那些一直隨著張守仁征戰的職業軍人相比,他做為將軍統領的日子太短,在大別山中打打山匪,在職業軍人眼中,隻怕也算不上可以一提的功勞。
想到這裏,張守仁不禁歎道:“子謙做參軍不久,幫我規謀劃策,拔擢人才,做的好。”
又向孟珙道:“你今日的所為,我看的真切。以你之才,來日我還會有大用,你靜待消息。放心,有才之人,終究不會終老下僚。”
孟珙先是躬身一謝,卻是答道:“大帥,末將雖然勝了一仗,其實還是將士用命,甲胄武器精良,大帥傳頒訓練之法得當,若非如此,末將就是有再大的才能,又能如何?況且,此戰我軍死二十三人,重傷四十餘,輕傷百餘,末將也算不得有什麼大功。若是大帥有心,來日再言升遷也好。若是驟然提升末將,末將寧死亦不敢從命。”
他的話,說的情真意切,張守仁略略一想,便知此人因為根基太弱,害怕提的太高太快,容易成為旁人的眼中盯,肉中刺。若是有人有心對付他,隻怕就是升了官兒,卻是難以自保。
當下微微點頭,答道:“你想的也有道理,既然這麼著,就還是先做你的校尉,將來有何適的位置,我自然會安排。”
他是一軍統軍大帥,麾下校尉級的軍官足有幾百人,孟珙雖然剛立大功,這一戰下來,料想立功的軍官不知道會有多少,到時和守仁是否記得,也未可知。不過他天生淡泊,唯願保境安民便可,此番成為職業軍官,帶兵出征,卻並不是他自己的夙願,張守仁提拔也罷,忘記也好,於他殊無影響。
當下又行禮謝過,再也無話。
張守仁心中又默默念了幾遍孟珙的名字,確定不會忘記後,便又向孟珙身後的那隊正王堅道:“王堅,你看你渾身血汙,有不少傷口,還站在這兒傻笑,還不快些去包紮傷口!”
那王堅原是山中獵戶,自幼打獵為生,身上的傷口橫七豎八,不知道有多少條。當初因為健壯敢戰,被招入隊中,張守仁也曾誇過他幾次。二人還曾在軍中比射,張守仁也不過小勝於他,當時讚不絕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