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兵者詭道(八)(2 / 2)

李天翔愧道:“正是此理,大帥言之極是。”

張守仁微笑道:“你在這一層的考量,自是無錯。不過提及北上和西去,卻是大錯特錯,我罵了一句,你並不虧。”

他拉著李天翔到得沙盤前,指著潼關向他道:“你看,這便是潼關。四麵環山,秦嶺將它牢牢護佑其中,山勢險要,絕沒有辦法使得大軍繞道而過。而叩關強攻,更屬不智。潼關千百年來,一向是名城要隘,曆朝曆代無不重視,關城之險,儲糧之足,任我飛龍軍全師近二十萬人日夜不停的攻打,也很難攻打的下來。而廉希憲手握近十萬大軍,七萬水師,覬覦我黃河腹地多時。若是我主力西向,你道他是死人?若是他沿河而下,攻鄭州,破洛陽,東指開封,我軍困頓與潼關之下,敵人滋擾與身後,強敵窺視與潼關之內,一俟我軍心一亂,便可前後夾擊,我軍縱是不敗,亦是大受其損。大城失陷,府庫受損,四周的農田百姓,能如之何?我辛苦多年,積聚的河南民力,豈不一朝盡毀?這一戰後,我軍力損,敵軍誌驕,水師時時打我沿岸,潼關的蒙兀精騎時時出關掃蕩,我軍疲於奔命,敗亡之日不遠矣!”

見李天翔麵色死灰,顯然已經知道厲害,他又冷笑道:“其實是忽必烈再也抽不出兵來。也可能是他見識不到這一層,不然,以少量的騎兵配合水師,時時往山東滋擾,亂我後方,西麵主戰,東麵遊擊,多麵征戰,我軍以步兵為主力,突騎不過萬餘人,如何抵擋?”

他看著李天翔,沉聲道:“局勢如此危急,你手中並無水師和騎兵,而竟然想著北上滋擾,惹怒對方。豈不是糊塗之極!”

李天翔愧悔不及,隻低頭道:“末將見識不明,還以智計高絕自詡,今被大帥點醒,當真慚愧。末將無能,不配做第三軍的兵馬使,請大帥將我治罪免職,別選賢能之士為主將。”

張守仁灑笑道:“你在第三軍中,威望日隆,軍正司逮你前來,這些天來有過百封為你求情的急件文書,都說你忠心不二,能力超卓,是第三軍不可取代的主將。你看看,這麼一來,我怎麼敢動你這個兵馬使呢。”

這一番話,卻比適才的斥責要嚴重的多。李天翔猛一激靈,急忙跪下,泣道:“末將目中無人,以驕縱之心應對同僚,以放縱來籠絡部下,這都是有的。不過末將早早就跟隨大帥,心中對大帥敬服無比,從沒有一絲一毫的不敬之心。對大帥知遇之恩,任命之重,心中無一日不感佩,絕無半點不臣之心。況且,第三軍內也並非鐵板一塊,天翔也絕不敢將第三軍視為自己的地盤。至於那些求情的文書,不過是同僚們看在往日交情份上,向大帥求情罷了。大帥盡可置之不理,下令將末將斬首,他們也絕不敢有半句怨言。”

張守仁微微一笑,將李天翔扶起,向他道:“我豈能疑你。若是疑你,便不用你了。你這人,我心中清楚的很。脾氣雖然死硬,也很自視太高,不過終究是對我終心不二,絕沒有異樣心思。”

他見李天翔神情沮喪,知道是今天的事對他打擊太重,難免在他心裏種下不自信的種子。當下便拍拍他肩,笑道:“你一向隻在第三軍內做事,難免眼光小一點,看不到全局。其實以你的才能,若是能夠綜觀全局,絕不會犯這樣的錯誤。”

李天翔臉上稍露神采,卻又聽張守仁道:“我就因你這個不足,是以先處分你一下。嗯,剝你第三軍兵馬使一職,以罰犯上不敬之罪。”

“是,末將知罪。”

“命你為帥府參軍事,協助我襄理軍務,以總觀全局,為我助力。”

李天翔以堂堂一軍兵馬使的身份,卻落個剝官罷職,充做小小參軍,這自然是極重的懲罰。不過他知道張守仁其實並不怪罪,這樣處置,可能是往大勝後的第三軍頭上澆一桶冷水,讓大夥兒冷靜一下,然後必定還會有任用。

當下便肅容答道:“末將一定緊隨大帥,竭力報效。”

張守仁麵露滿意之色,向他道:“你的住處也安排好了,這便下去歇息,我會隨時找你,以備谘議。”

“是,末將這就去了。”

張守仁唔了一聲,低下頭去,向親兵道:“讓那個張仲武進來。”

又一抬頭,見李天翔還在,便詫道:“怎麼?”

李天翔思慮一番,方道:“大帥,那個張仲武看似粗魯不文,全無心機。和末將言語對答之際,也顯的忠義為先,體恤士卒,並沒有什麼異樣心思。不過以末將對人的了解,這樣的人最是可怕。人麼,要麼是聖人,要麼是大偽。而聖人千百年間,才出過幾個?所以,末將請大帥務必小心此人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