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守仁也不追問,隻是一笑而罷。待看到對方手指上裹著一道布條,便皺起眉頭,問道:“怎麼,最近幾天又射箭了?”
英兒垂頭答道:“前兒小姐高興,帶著咱們,一起到城外射獵。我不小心,把手指崩裂了。”
張守仁微露怒色,道:“她自己喜歡便也罷了,老是拉你們。”
英兒在偶爾與張守仁閑聊時,卻也偷偷抱怨過一些。王怡是軍戶人家出身,姐弟倆自幼習武學射,對技擊之術和射獵,都很是喜好,而象她身邊的這些婢女,卻是小門小戶出身,從小學的是女紅刺繡,哪裏喜歡拿刀弄槍。隻是主人喜歡,身為下人的不得不湊趣罷了。
隻是這個當口兒,張守仁提起此事,英兒心中卻是一陣陣的害怕。張守仁不管如何對她客氣,將來與王怡總歸會是夫妻,兩口子在枕邊什麼事不講,若是將她的這些小小抱怨說將出來,隻怕她的前景就是大大的不妙了。
當下便向張守仁行了一禮,咬著嘴唇道:“身為奴婢下人,咱們陪主子盡興遊玩,原也是份內的事。雖然奴婢笨拙,卻也不得不勉為其難,並不敢抱怨的。”
張守仁詫道:“你這個小丫頭,今兒瘋迷了不成?”
“王爺就要向小姐提親,俗語雲疏不間親,原本的那些話,原也是奴婢閑時亂講,其實並不當真。還請王爺不要放在心上,就當奴婢沒有說過的好。”
她說到這裏,臉已經漲的通紅,眼中含淚,眩然欲泣。隻覺得自己卑微可憐之極,卻也是無法可想。
張守仁聞言一呆,眼看就要走到王府院中,卻突然停住腳步。
半響過後,看著神情淒苦的英兒,卻突然道:“你以為我要和你家小姐提親?”
他縱聲大笑,指著英兒道:“這糊塗丫頭!我與你家小姐,一見麵就爭辯不休,跟兩隻烏眼雞一般,你道我很喜歡娶隻河東獅回家麼。”
英兒看他叉腰大笑的模樣,心中卻是說不出的歡喜。被他取笑,便隻是喃喃道:“適才聽你說要提親,難不成是別人?”
她眨巴著雙眼,奇道:“你喜歡別家的小姐?那怎麼沒事就往咱們家跑?這真奇了,沒有聽人說過呀。”
張守仁隻覺得哭笑不得,呆了半響過後,方才氣道:“你好好想一下。我沒事愛往你家跑,又不中意你家小姐,那我是為了什麼?”
英兒呆道:“那你是為何?我家沒有別的小姐了啊。”
張守仁隻覺得自己鼻子也氣的歪了,眼前的這個小女子,聰明時卻也是機靈的緊,笨起來,卻也是無可救藥。
他原本也是很難開口,此時不比後世,除非是特定的場合和地點,男女之間公然示愛的,卻也很少。雖然不似理學昌盛後的明清,男女之防甚重,由男女自己解決戀愛問題的,卻還是有些駭人聽聞。
隻是想到就要提親,而對方絕無拒絕的道理。他便微微一笑,禁不住向對方道:“傻丫頭,我要提親的人,我一直親近的人,我喜歡中意的人,可不就是你麼。”
此語一出,不但是英兒聽的呆了,當場臉紅過耳,答不出話來,便是張守仁自己,百萬軍中衝入殺出的人,卻也是呆立當場,手足無措。
良久過後,他才回過神來,又道:“我今日就決意向你家老爺提親,你可願意?”
本來象英兒的這種身份地位,絕沒有權力決定自己的終身大事。若是沒有張守仁提親,將來必定是王播某日一高興,看某個男仆順眼,就手兒就把英兒或紅兒之類的奴婢賞了給他。
又或是王怡出嫁時,她做為陪房丫鬟,一起嫁到男家。或是做妾,或是將來由男主人再隨意配給家裏的奴仆小子,如此這般,便也過了一生。
此時張守仁以魏王、節度使的身份,竟向她這個小丫頭求親。就王播的角度來說,漫說是英兒,就是他的女兒王怡,也自然是滿口答應,絕對沒有不同意的道理。
即使沒有這些規矩,求親時自然也不需要詢問英兒的意見。張守仁原也不好意思,此時既然已經言明,卻不妨問上一下,看看對方是如何的想法。
英兒卻哪裏能答的出話來。雖然心裏隱隱約約也想過此事,卻也知道自己是白日做夢。對她來說,張守仁娶王怡時,能順手將自己納為妾侍,已經是她的福份了。卻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對方竟果真向自己這樣身份的奴婢鄭重地求親。
她呆呆的站了半天,臉色由紅到白,再由白到紅,當真是心情跌蕩起伏,惶亂之極。
待回過神來,看到張守仁笑吟吟看向自己,卻突然想到一件極可怕的事。不由得道:“魏王,不要拿這種來和奴婢說笑。”
“大丈夫不出戲言,你幾時看我說笑過,更何況是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