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王播沉下臉來,向她道:“你怎敢向大帥如此無禮,太沒家教。”
王播此時動怒,卻也是真心實意。王怡雖然要強,學了一身本事,卻也畢竟是大家閨秀,哪裏有這樣和人說話的道理。身為世家的小姐,卻也是不大象話。
他卻不知,王怡待人接物,均是彬彬有禮,偏是遇著張守仁,便會忍不住刻薄。其因卻是因為在歸德城中,她親眼看到張守仁的部下濫殺百姓,又看到張守仁不以為意,然後又大殺特殺,斬殺了許多投降的軍人和官員。而他的治下,也有不少被俘的軍人和官員,被充為奴隸,挖山修路,辛苦之極。
以她的見識和胸懷,自然對張守仁的這些舉措深惡痛絕,絕難接受。兩人在穎州常常爭執,其根本就在於此。
不過既然是他發話,王怡卻也不願和自己剛剛脫離大難的父親爭執,當下福了一福,向張守仁道:“適才小女子無禮,還請大將軍莫怪。”
她雖是道歉,卻還是語中稍帶譏諷,王播心中不樂,張守仁卻已經是覺得難得之至。
當下站起身來,回禮道:“豈敢豈敢,日後還請王小姐留情則個,不要再辯的我落花流水,倉惶逃竄了。”
各人都是聽的大笑,當下由王播相讓,依次入席。
酒過數巡,卻見王播歎道:“眼前兒女俱在,也是老夫我的幸事。若是怡兒出嫁,竟然當真有什麼不幸,而浩兒離家而走,也有什麼意外,我就是留著這把老骨頭,也是了無生趣了。”
說罷,卻是當真流下幾滴眼淚,慌的王怡和王浩急忙相勸。
過了半響,王播止住悲傷,向張守仁歉道:“小老兒倚老賣老,適才卻是出醜了,還請大帥莫怪才是。”
“你也是真情流露,我又怎會怪罪。”
王播卻又道:“我隻盼怡兒能尋得一個好人家,心甘情願嫁了,我也算是了了一樁心事了。”
他是故意拿話來試探。卻見張守仁若無其事,女兒卻羞紅了臉,嗔道:“怎麼好端端的,又說這個。”
“我也是對景兒的,想起來當初逼婚的事。乖女兒,現下我可不會如此了。你自己中意誰,便告訴我,我也舍得這張老臉,幫你提親就是。”
王怡頓足叫道:“我誰也不中意!”
張守仁如此精明的人,此時安能不知王播的用意。他心中別有打算,卻並不接話,隻微笑停筷,看著王播發話。
王播見他如此,心中也不知道他是何用意,卻也隻得止住話頭,不敢再說。
正僵持間,卻聽張守仁微笑道:“今日我來,一則是王翁相邀,二來,卻也是要過來,向王翁當麵求親。”
這話一出,王怡呆若木雞,王浩滿臉笑意,王播卻是啊也一聲,跳將起來,喜笑道:“求親?我自然同意,再同意也不過了。”
說罷,向王怡笑道:“當初你不肯嫁,因為對方是個庸懦之輩。張大帥可是人中雄傑,你還有什麼話說?罷罷,我再替你做一回主,允了這門親事。”
他以為王怡必定同意,大不了也是羞著躲開,然後自己先做主同意,再和她慢慢解說。
怎料王怡臉色蒼白,卻是決絕答道:“我絕不嫁他。”
王播又驚又怒,喝道:“你大膽!張大帥看中了你,是你的福氣,你這糊塗女兒,你想害死我們全家麼?”
王怡也知道此次與上次不同。上次可以用逃親來躲開,大不了自己尋死便罷。這一次,若是真的惹怒了張守仁,卻不是她一個人的事了。
雖然心中害怕,卻又道:“大帥雖然嚴苛,也不會因為這件事對付我們王家,父親你隻管放心。”
王播隻覺得雙手氣的發抖,這樣的親事,這個懺逆女兒居然還不願意,她難道想當一輩子姑子不成。
當下指著她罵道:“你當真太不懂事,你要氣死我麼?”
王怡慘白著臉,答道:“你不過是為了富貴,難道是當真為我著想麼?”
“張大帥如此英雄,又很中意於你,你還有什麼不樂意的?我貪圖富貴,卻也當真覺得這是一門好親事,你若錯過,悔之晚矣。”
“除他之外,這世間也有許多好男兒。”
張守仁聽到這裏,心中已經雪亮。當日胡光護送她前來穎州,兩人一路上多次遇險,胡光機警勇武,自然在王怡心中留下了深刻的映象。
再加上在歸德城外,胡光為了救百姓性命,不惜同自己翻臉,甚至棄第三軍兵馬使的職位如草芥,在王怡這樣的女子心中,其形象可比自己要高大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