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守仁雖然遺憾,卻也是興奮之極。此戰過後,蒙兀的殘餘勢力,隻得往西逃竄,去投奔中國之外的其餘汗國。最少,在相當長的時間內,大草原上,再也沒有群狼的叫聲。
獻俘之後,張守仁便命將這些草原牧民分別安插,就在他們的祖先、親人、兄弟禍害過的村莊旁邊,讓他們用自己的血汗,為族人犯下的罪惡來贖罪。
此事一畢,,張守仁便在燕京王宮中召見有功將領,歡飲之餘,李天翔卻是向他道:“陛下,此戰雖獲全勝,隻是忽必烈尚未落網。臣乞五萬精騎,窮追不舍,一定要將他的人頭,獻在陛下的腳下。”
張守仁略有酒意,自從入中原起兵已來,他已經決意再不飲酒,除非直搗黃龍,再來痛飲。此時諸事已偕,蒙兀人已經無法成為新朝的禍患,至於南方的楚國,不過是揮手之間,就成齏粉。待到此時,無論是誰,也不能成為他施展自己報複,依著“如畫江山”來改造,建設自己心中理想國度的願望了。
“太祖,我終不複你!”
在心中默祝之後,他方才轉頭向李天翔,見他躍躍欲試,雖然已經是年過三十,胡須滿麵的人,卻仍然是滿臉銳氣,與他當年,並無不同。
當下笑道:“忽必烈身邊最多還有一兩萬的殘兵。他與阿裏不哥爭位,以致養虎成患。漠北宗王,原本就不喜歡他。後來被我打敗幾次,實力大損,威望大減,已經連一個尋常宗王都不如。就是他現下身邊的人,也是靠著他自己建的幾千怯薛軍來攏著,要不然,早就四散奔逃了。你是我的統兵上將,曾領數十萬大軍為我掃平漠北。現下追這樣的殘兵敗將,再讓你去出馬,是不是太過大材小用了一點?”
“如此,末將沒有仗打,隻好向陛下請辭,回家做富家翁了。”
“胡話。沒有仗打?我為國家打造這麼一支大軍,就馬放南山,刀槍入庫麼?戰士不經曆戰爭,卻如何有鐵一般毅力,虎狼一般的意誌?我大魏以後,打仗不是擾民,不是窮民,要以戰養戰,以戰富國,以戰強兵。今日宴後,你便返回山東,過上一年半載的,帶兵伐楚。滅楚之後,還要南下,一直向南,打到海邊。朕不但要你收複漢朝交址故地,還要比當年更大,更遠。”
他目視著李天翔,微笑道:“你還說沒有仗打?”
也不待他答話,卻又轉身自己下首的一個青年將領,向他道:“王浩,你這次隨朕北征,大仗沒撈到幾個,敵人跑的跑,降的降,朕很憋氣,風光都讓李天翔給搶了,你又如何?”
王浩沉穩一笑,答道:“文章憎命,臣身為軍人,卻是不信這個。陛下隻要給臣
一支騎兵,臣可以直打到西遼,打到蒙兀人所到過的地方,讓全天下的人都看看!”
“好,我看著你這小子一天天長大,現下象個大人樣,也象個將軍樣了!這樣吧,先給你三萬騎兵,你去到林子裏,把忽必烈給我揪出來。你辦的好了,我再給你更多的騎兵,讓你先年年肅清草原,等把這片草原掃平了,一點兒灰塵也不留下,我再讓你往更遠的地方去打,如何?”
王浩雙眼一亮,當即在張守仁身前跪倒,大聲道:“臣,謹遵聖諭。”
張守仁興致很高,當即又問他道:“你會如何給朕抓忽必烈回來?”
王浩略一思索,便即笑道:“陛下記得三國時,袁氏二兄弟麼?”
“怎麼,你還要用計?”
“將士們的命也是命,能少死一個人,我都會用計。”
“那你說說,如何用法?”
“陛下,那林中,盡有些不開化的野人,也有些粗通文教,知道向聖朝入貢稱臣。此時忽必烈入得林中,先是人多勢眾,又曾經是蒙兀大汗,還與那些野人語言不同而服飾相同。咱們若是大軍進逼,那些部落必定會相幫忽必烈,打起來,勢務多有損傷。況且剿來殺去,徒然使得更多的部落叛向敵方。我若是示之以好,撫慰那些中立的部落,打擊那些助敵的部落,再以官位、金銀來誘惑,若是不出我所料,數月之內,陛下必定會聽到捷音。”
張守仁放聲大笑,搖搖晃晃站起身來,在王浩肩頭拍上一拍,道:“你很好,很好。小家夥,好生去做,將來青史留名,不在衛青、霍去病之下。”
大殿內,喧鬧依舊,唯有張守仁一個人搖搖擺擺,到得後宮。
這一處宮殿,還是當年楚太祖北征時,居住的舊地。先是唐時節度府邸,然後又是遼人的王宮,接著又是金人的皇宮,多少年來,亂紛紛來來往往,漢人,不過是這宮殿的奴仆,待到此時,卻終於成了主人。
他屏開侍衛,身邊卻是一個人也不帶。自己折身返回,自寢宮裏捧出一個黑沉沉的鐵箱,來到宮中的荷花池畔,稍一猶豫,便用力將這鐵箱往池中一扔。
“噗嗤”一聲,一片水花濺起,那鐵箱隻在水麵一閃,便已經沉入水底,再也不見蹤影。
張守仁吐出一口酒氣,卻覺得頭腦從未有過的清醒。無論如何,是再也不需要這隻鐵箱。
因為如畫江山,就在眼前。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