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心懷美好,就一定會通向遠方(1)(1 / 3)

磨難很愛我,一度將我連根拔起。從驚慌失措到心力交瘁,我費盡周折才悟出這條生存要訣--人類是自戀的,每個人在潛意識中都最愛自己。我孤身一人,但並不孤獨。我依賴那些依賴我的人,信任那些信任我的人,幫助那些給予我幫助的人。如果我願意,可以分裂出無數麵鏡子,讓他們看見我,就像看見自己。察言觀色和模仿學習是我的領域,像每個深受創傷的人那樣,最終,我學會了隨遇而安。

--《塵埃眠於光年》

最善良的傻瓜

基隆市七堵小學三年(8)班的同學們背地裏都喊考試永遠最後一名的王小立“阿呆”。因為他在任何活動裏總是畏畏縮縮,不但不知如何表現,還常常連一個完整的句子都講不完,更不用說上台背書了。他總是背完前麵幾個字,就傻在台上,老師隻好不耐煩地用棍子輕敲一下他的大頭,罵一聲:“笨!下去。”

一些表現優異、功課又好的學生,也嫌小立嘴巴笨,眼神遲緩,一副智力不足的樣子,都不願搭理他。隻有那些調皮搗蛋的學生,無聊時就繞著他尋開心。

九月,天氣熱得受不了,小立上過前麵兩堂體育課,腦袋曬得昏沉沉,下午最後一節是自修課,竟然又流起了鼻血。小立因為容易流鼻血,平時母親就教他不要驚慌、亂動,靜靜坐著,按住鼻梁,拿出隨時放在衣袋裏的衛生紙輕拭,鼻血就會慢慢止住。小立照著母親的話做過幾次,心裏也就不怕了。可是那天的鼻子,不知怎麼了,竟像壞掉的水龍頭,怎麼也止不住血。王小立身上的紙都用完了,他清楚地感覺到熱熱的鼻血不斷地倒流到喉嚨裏,又從他擋著鼻子的手指縫流了出來。他害怕得流出了眼淚。班上幾個小女生躲得遠遠的,直叫著:“怎麼流那麼多血,衣服都變成紅色的了,好可怕喲!”男生們隻會怪叫:“哎呀!好紅喔!”

後來,老師進來了,便叫人給王小立的母親打電話。小立就那樣仰著頭,坐著等母親來,同學們離得更遠了。血,使得小立看起來比平時還髒、還惡心,而且更呆。帶小立看完醫生回到家裏,母親幫他擦洗幹淨,換好衣服後,小立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媽!我……我……我流……流鼻血的時候,都……沒有人理……理……理我。嗚--嗚嗚--嗚--”母親心如刀絞,這是多麼敏感的一刻,無論她怎樣回答滿腹委屈的孩子,都無法撫平他內心的傷痕,母親何嚐不對同學的冷漠而難過?但是,她多麼不願意這樣的難過一再重演。

考慮了許久,她終於開口:“同學們不理你,是因為他們還小,忽然看到那麼多血,很害怕,大家都還不太懂事,不知道怎樣幫助你。今天,你的鼻血流個不停,才了解多麼需要別人的協助,對不對?以後同學有困難,不要怕,勇敢地去幫助他們,做不到時要趕快去請老師或其他大人來處理,千萬不要計較從前,做你該做的事,好嗎?”

小立聽完母親的話,重重地點了點頭。母親的心又一陣抽緊,連忙扶住他的大頭:“不要亂動,要不然鼻血又流了。”折騰了一晚,小立終於安靜地睡去了。

浴室裏,有母親沉重的歎息聲。小立製服胸前那一大片殷紅,染紅了母親的雙眼,更刺痛著母親看似堅強,其實非常脆弱的心靈。她一邊軟著雙手無力地搓洗著小立的製服,一邊想象著兒子癱在座位上,雙眼噙著恐懼的淚水,任由鮮血不斷湧出。她無法理解那一班不理小立、連一張衛生紙也舍不得借給他的同學們。難道人類彼此的關懷是有條件的嗎?母親開始為小立接下來的一生感到憂心和彷徨,忍不住抽泣起來,成串的淚珠滴滴答答地落在鮮紅的水裏。此時,被母親安撫後的小立卻睡得香甜。

第二天,小立如常地上課去了,同學們依然對他不理不睬。偶爾有那麼一兩個好心的同學和他淺談幾句,他便興奮得回家和母親比畫半天,看見母親難得露出愉快的笑容,小立好開心。

天氣漸漸轉涼,大雨一連下了幾天。小學校附近的公園裏積了一池小水塘,水塘裏有許多蝌蚪遊來遊去。一天,天忽然放晴,小朋友們放學經過,都禁不住誘惑來到水塘,抓起了蝌蚪。

三年(8)班的班長蕭玉梅也和大家擠來擠去,搶著撈蝌蚪,但她一不小心,竟跌到水塘裏了。水塘原本是挖來移植一株大樹的,幾乎有四尺深,不知怎麼的,卻空在公園裏好長一段時間,成了人們亂倒垃圾的地方,經過大雨的浸潤,裏麵除了爛泥就是雜物。

原本興高采烈的一群孩子看見蕭玉梅在水塘裏掙紮,一下子都呆住了。水塘經過一陣翻攪,刺鼻的怪味隨風飄揚,大家聞了都惡心不已,好幾個同學嚇得拔腿就跑。王小立望著在汙水中掙紮的蕭玉梅驚恐萬分的小臉,仿佛看見當初滿臉是血的自己,他想起了母親的話:

“不要怕,勇敢地去幫助他們,做你該做的事。”他便下意識地把雙手遞給蕭玉梅,並用盡全力把她拉了上來。

麵對從水塘裏被撈上來的班長,王小立簡直不敢看她的狼狽相。平常那個製服光鮮、神氣得從來就沒有正眼瞧過他一眼的蕭玉梅,竟然一副比自己還要悲慘的模樣,而且哭得好不傷心。

沒跑走的同學看到班長從頭到腳裹著爛泥和數不清的穢物,還有幾隻黑黑的蝌蚪在她腳下亂蹦亂跳,早就忘了她是平時參加各種作文比賽、演講比賽為校爭光的班長,他們不約而同地退到一旁,怕自己也弄得一身髒。隻有小立一反平常的木訥與遲鈍,飛快地脫下白襯衫為她擦掉頭發和臉上的爛泥巴,還把書包裏用作晨間檢查的小手帕拿出來給班長擦眼淚。那手帕是母親買給小立的生日禮物,上麵印了許多小立最喜愛的小汽車,他一次也沒舍得用來擦臉,卻在蕭玉梅手裏變成了一塊抹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