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子欣擔心的那一天終於來了,一天兒子放學回家,對著門外喊:“伯伯,這是我家,請進來玩。”沈徹爾性格孤僻,哪裏會有大朋友,就是小朋友也不太在一起玩,他的性格一直是困擾秋子欣的一個難題。
他來了,他是莫雨罕。總有一天他會找上門來的,秋子欣有這一種預感,所以她要沈七帶她回家。
這次她是在家裏,在家裏不能帶口罩麵罩之類的。看就看吧,是你自己跑過來看的,你十年裏惦記的念念今天成了什麼樣子。
“徹爾,你叫錯了,這是叔叔,不是伯伯。”
“有什麼不一樣嗎?”雨罕堵在門口冷冷地說。徹爾從他身邊鑽出去玩了。不一樣,就是不一樣,你還年輕,我已老去。女人和男人就是不一樣,這一點所有的女人都必須麵對,這是事實。
“不請我進來坐一下。”
“不好意思,我的房間很亂。”
“你的缺點我哪會不知道,秋子欣是一個不會收拾屋子,的女人。”他故意把後麵這三個字,停頓了一下。
“不過,這樣才有家的感覺,亂一點嗎,感覺比較放鬆。不像牽兒,每天把家裏收拾得像一個賓館似的,害得我每次回家都不敢落腳。”莫雨罕你不可救藥。這個世上隻有一個人才會把子欣的缺點當成優點般津津樂道。但是他已為人夫,還為他人之父。話說得再好聽也是白搭。
“你知道我是怎麼找到你的嗎?你別以為你不上網不出門我就找不到你了,你說過你有一個兒子叫沈徹爾,今年六歲,我問遍了貝城所有的幼兒園和小學一年級,終於找到了他,很調皮但很聰明的一個小搗蛋。他帶我找到了你,功夫不負有心人。我了解你,知道你拚死也會把自己的兒子帶在身邊的。你就是這樣的一個女人,我說得對嗎?”他就是這樣的咄咄逼人,耳邊那似曾熟悉的鼻息,是那可以讓死灰複燃的溫柔。
“然後呢,你現在看到了,這就是你十年來一直念念不忘的秋子欣,你看到了吧,她變得多麼庸俗,她長得多麼醜陋,她被生活摧殘得多麼無奈,這下你滿意了吧!你失望了吧!她是一個凡人,不是金庸筆下的小龍女,不是古龍小說裏的仙女。莫雨罕,你看著我,哪一點還像十年前你曾經愛過的秋子欣。”
雨罕望著子欣,深情地說:“那是因為你生得太完美了,天妒英才,老天爺他不服氣,所以徐誌摩會早逝,維納斯才會斷臂。這世上,善良才是王道。你那麼好,上天憐憫你,隻是在你的右臉上留下一道雲痕而已,這並不能影響你的形象,隻要你能幸福地活著就好,你現在一點都不醜,真的!”把她的傷疤比喻成雲痕,在子欣聽來,總比《大太監》裏那個“你的麻臉美若星辰”要貼切一些。
這個世界對秋子欣還是那麼公平,曾經有一個叫莫雨罕的人會為她遮風擋雨,願意借一邊臂膀讓她哭泣。他的一席話如同旱天裏的一場甘露,滋潤著秋子欣的心扉。他的熱烈能讓冰雪融化,更何況是尚有餘溫一直忘不了他的秋子欣。她夢幻般地撲了過去,叫了聲雨罕,熱淚再次揮灑。但隻是一個簡單的擁抱就把他無情地推開了。
沉默,沉默,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發,雨罕定定地看著她,十年了,人生短短幾十年,而他一直沉浸在與念念美好的戀情回憶當中,是不是到了夢醒時分的那一刻。“子欣,此刻我隻想說三個字,我-想-哭!”哭吧哭吧,我又不是沒見過你的眼淚,這一生你會忘記和你一起笑過的人,但不會忘記和你一同哭過的人,還記得嗎,當年在不舍灣,秋子良身患重病的時候,幾個人抱頭痛哭的情景,我見過你的眼淚的。男人有淚不輕彈,隻是不到傷心處。回想起往事,子欣頓覺天昏地暗,一時支撐不住,又暈了過去。她上的是夜班,這些天又沒睡好,暈過去也是正常的,可雨罕抱起她飛奔地送去醫院。
秋子欣睡得稀裏糊塗的,忽然聽到有人在叫她:念念,我是你哥,我是你哥呀。她慌忙坐起來。見到身邊真有一人影,忙撲過去把他抱緊。哭道:“哥,是你嗎?你終於舍得過來看我了,我是可以看到鬼魅的,原來我在沈家老宅裏看到的不是我的幻覺,這世上真的有鬼魂的存在,哥,你帶我走吧,你好不容易才來看我一回,你就帶我走吧!我活得好累,這個世界為什麼讓想活的人不能活,讓想死的人不能死。哥,我答應過你,要替你好好地活下去,可是這一路走來,我好辛苦。如果你不死就好了,我可以不用讓雨罕等我三年,就可以直接嫁給他,也許他會讓我幸福。可是你走了,小淩也不見了,牽兒把雨罕帶回家了,我就一個人留在南方。劉老鑽逼我還債,我沒辦法,幫他打工,沒想到被壞人毀了容,那一刻,我想死的心就有了,可是如果我死了的話,在陰曹地府,肯定是個醜陋的惡鬼,我不想做惡鬼,重回人間會嚇死人的。顧靖煒他不經我同意就偷走了我的冰清玉潔,我好氣,用刀割腕不成,他是外科醫生,我想去跳井,井水太涼,我本來就是冰涼體質,到了來生我還要是這種冰涼體質,我也不想。我嫁給了沈七。可他不愛我,還要嫌棄我,洞房花燭夜,我真的想撞死在浴室裏,可是我答應過你,要替你幸福地活下去,所以我堅強。我想死在藍天裏,天那麼藍那麼美,可她不接納我,我就是在藍天上死了,我的殘骸還是會被地球的吸引力吸到地麵上來,一堆的支離破碎的肢體,別人看到多惡心呀。我想死在碧綠的水裏,可我的屍體還會浮出來,汙染了一汪池水。哥,你來了,你就帶我走吧,如果不能好好地活著,我為什麼不能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