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雖下了一場雨,天空中卻仍是明星閃爍,弦月柔情。薄棠躺在離上坡村極遠的一處山頂,尋思著,上一次如此看星星大概是四月初丨夜了吧,那時她還是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兒,身下也不是這冰冷堅硬的石塊,而是幹淨的帶著淡淡藥香的懷抱。那溫暖懷抱的主人卻是個清冷的主兒,眼裏常常住著一海深藍。隻是那夜,那些星光不知怎的竟被他收入了眸中,他低頭看她時,一向淡漠的臉卻溫暖明媚得不可方物。
“師父..”她輕輕扯住他的衣角,仿佛在抓住一個飄渺的夢,然後怯怯道:“棠兒可不可以常常與你在此看星星?”
師父看她滿臉殷切,卻是難得地笑了笑,修長的五指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星輝滿天下,她聽見他悠遠冷清的聲音:“好。”
“薄棠姑娘。”一個冰冷的男聲忽而從暗處傳來,打斷了薄棠的回憶。她眸中柔情瞬失,取而代之的是滿眼戒備,站起身,循聲望去,卻見一棵繁密的大樹下,走出一白衣男子。他墨發飛揚,麵如冠玉,眸色澄清,倒是頗有一番仙風道骨。但縈繞在那男子周圍的黑暗氣息,卻明明白白地告訴薄棠,他是魔族。
“你便是那贈蝶蓯草予婆婆的人?”薄棠盈盈一笑,今夜未戴冪籬,清輝月光下的她恍若驚鴻仙子。
“姑娘好聰明。”白衣男子眸中劃過幾縷驚豔讚賞之色,接著邪邪一笑道:“想必那天臨仙山的老頭已經見過姑娘。”
“不知此事與閣下有何相幹?”提起天臨山,薄棠一愣,神情語言瞬間降至了冰點。
“那天臨仙山的老頭必然以為姑娘是朝願醫尊失蹤已久的親傳弟子。所以求姑娘與他們回山,救那早晚會死的劍宗。”白衣男子一臉駐定。
薄棠憶起今日下午那天臨仙尊說的話,眸中閃過一絲自嘲。“以為?閣下下午跟蹤我?”
“哈哈,那劍宗五魄三魂離體,內裏衰弱不已,唯有靠朝願醫尊的秘法方可重歸完好。如今見到一個能使用朝願醫尊秘傳的女子,自當以為是他失蹤已久的弟子,於你有此一求,並不奇怪。至於我為何說姑娘不是朝願醫尊親傳弟子..姑娘是誰的弟子自己心裏應當清楚明白吧。”
薄棠拳頭緊握,心下了然,卻是微微一笑:“閣下請這邊坐,不知閣下名諱?”
“在下散恨西。”
翌日清晨,薄棠剛回到上坡村,便見寥落天光下,守在村口拿著金杖的白胡子老者與一身孤傲的顏寧歸。“薄棠姑娘考慮得如何?”老者一見她回來,急急上前問道,眼中是掩不住的心急如焚。
“家師生前便與天臨仙山結好,如今仙宗有難,薄棠自當跟隨仙尊去天臨,盡綿薄之力。”薄棠不明意味一笑,思及昨晚與散恨西的夜談,斂下眉目,一派乖巧順從的模樣。“隻是薄棠修為尚淺,要救仙宗怕是有些困難.”
“無礙,隻要薄棠姑娘願跟隨本宗去天臨救幾晏,其他事情姑娘都無需擔心。”老者略微激動地拍了拍薄棠的肩膀,慈善的眉目舒展,眸光精明,隨後欣慰地歎道:“果真是朝願醫尊的弟子,你同你師父都是宅心仁厚的仙者啊。”
一旁的顏寧歸淡淡瞥了一眼淺笑卓約的薄棠。昨日下午這女子在聽到自己是天臨山的人時,分明感覺到她冪籬下射出一道令人心悸的冰冷。甚至在醫尊請求她救劍宗時一口回絕。今日怎地這般乖巧順從?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寧歸,疫情可解決了?”老者忽然轉向他,問道。
“回醫尊,已解決。”顏寧歸輕輕頷首,聲音一如既往地淡漠。
老者舒展出一抹慈善的笑容“這些孩子也是辛苦了,但劍宗的病半刻耽誤不得啊。寧歸,你立即召集他們,用過早膳便啟程回天臨仙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