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0章(2 / 2)

春花拽了拽郭全發的衣服袖子,小聲說:“他爹,咱們進香、上貢。”

郭全發從遐思中驚醒,扶春花跪在蒲團上,兩個人共同磕頭,雙手合十閉著眼睛禱告,可是許的心願不同,春花默念著為肚子裏的孩子祈福,而郭全發卻在詛咒這場戰爭。

郭全發給香案上壓了幾枚銀元,秀花秀氣用托盤端出兩道護心符,那可是寺廟裏最高的回贈,據說,帶上護心符就能消病免災,就能諸事順利,一般不是達官貴人寺廟裏不予回贈。這肯定是秀花秀氣對郭全發兩口子額外的照顧。什麼都別說,熟人好辦事,無論哪朝哪代,人的地位和身份決定了你的尊卑,連神仙也懂得人情世故、高低貴賤,不同的層次就有不同的待遇。

走出寺廟,郭全發扶著妻子,打算原路返回。這時,一個清臒的老人站在路邊,說話的聲調帶著謙恭:“郭先生留步。”

郭全發吃驚,從來沒有人叫過他“先生”。郭全發在疙瘩家見過這個老人,老人叫做靳之林。聽說是山西的首富,太原城裏威名顯赫,抗戰勝利後一直不願意回太原,住在臥龍崗山寨頤養天年。郭全發麵對靳之林施禮:“老人家,吾乃一介草民,萬不可稱呼先生,折煞全發也。”

靳之林故我而言他:“靳某知曉,鳳棲城裏識文弄墨之人,莫不全是屈發祥老先生的弟子。”

郭全發謙恭地回答:“抱過幾天老先生的桌子腿,識得幾籮筐文字。這多年一直在鬼子煤礦挖煤,已經遺忘的差不多了。”

靳之林直言:“靳某在疙瘩家見過先生。人的脾氣秉性跟貌相有直接的關係,靳某的眼光不會有錯,郭先生是一個識大體顧大局之人。可否移步到山寨一敘?”

郭全發心想,這靳之林可能有求於他……郭全發能為靳之林做什麼?費盡思索。不過,這種要求無法拒絕,郭全發囑咐春花在寺廟前稍等,他自己尾隨著靳之林,來到老先生的書房。

隻見書房四周掛滿了靳之林老人寫的書法。戰亂年月有這種雅興的人極少,郭全發不由得肅然起敬,感覺他這幾十年人白活,整日裏為了升米文銀而奔波,殊不知人還是需要超脫。

老先生淡淡地說:“看上那一幅,一會兒取下來,拿走。”

仆人獻茶,郭全發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貿然問道:“老先生,能否預測一下,目前國共兩黨的戰爭,誰勝?”

靳之林避而不談,隻是說:“興、百姓苦,亡、百姓苦。誰勝誰負已不重要,作為老百姓,重要的是怎樣脫身。靳某有一句話想托先生轉告疙瘩,知道進退乃豪傑,不要一條道兒走到黑。無論誰執政都不會容忍大煙的存在,今年及早金盆洗手,不要再經營大煙。”

郭全發跟靳之林談了很久,靳之林還留郭全發倆口子吃飯,不知道怎麼回事郭全發老感覺靳之林好像還有什麼事悶在心裏,言猶未盡。

回到郭宇村已經天黑,郭全發安頓妻子先睡,他遵照靳之林囑托,來到疙瘩家裏。隻見疙瘩正跟穀椽喝酒,還有一個軍官郭全發並不認識。疙瘩介紹,那就是於師長。

緊接著疙瘩邀請郭全發喝酒,郭全發不好推辭,勉強應酬。看起來那穀椽麵無愧色,一點也不忌諱兩個女人死到他父子三人之手。

郭全發一直沒有機會傳達靳之林的忠告,看疙瘩出屋解手,跟著疙瘩出來,站在茅房旁邊說了幾句,郭全發說:“靳老希望你今年再不要經營大煙。”

誰知道疙瘩毫不介意,一邊係褲帶一邊說:“各人的頭在各人的肩膀上長著,想幹啥是各人自己的事情。疙瘩經營不經營大煙跟他靳之林逑不相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