鵲山老者目露奇光,看著顧勝瀾懷中的琪琪,表情似笑而非笑,絲毫不理會此時顧勝瀾那急切的神情,似乎一切早已經智珠在握一般。
顧勝瀾雖知老者神奇,卻也沒想到還沒有張口,老者就出那樣一番玄之又玄的話來,反倒把自己想的話全部堵住,一時間也是語塞,不知道該如何再開口。
那池水依舊是微微蕩漾,上麵水霧彌漫籠罩,雖是波光粼粼卻又是朦朧煙水,依稀之間似在水池之中,有一顆嫩嫩的蓮花正自愜意的搖曳曼動,使得原本一泓平水突增別樣風景。
老者那張臉上更添神采,他示意顧勝瀾把琪琪放下,雙手輕輕一抹,若撥雲見日一般的,那原本籠罩在池水上的淡淡水氣經隨老者一抹之間而漸漸褪去,露出那粼粼水麵,那棵蓮花在池水之中不住的搖晃,煞是動人。
顧勝瀾心中一動,隻見那蓮花之葉竟是如此之大,初時尚未覺,如今待水霧漸褪才看清楚那蓮葉之大,竟若人一般,自己離開時候一直浮在水麵之上的舟,此時竟是躺在那蓮葉之上,嘴角似帶一抹笑意,雖仍若沉睡般深閉雙眼,但卻麵色紅暈頗為好看,不知老者如此做法是何用意。
他有些疑惑的看著老者,老者微微一笑,道:“一藕兩子,同根而出,如今雙子將聚,終可反塵而生了……”
顧勝瀾隻覺得今日這鵲山老者話就如同禪一般,聽了半絲毫沒有半點的頭緒,不由得一急,剛要張嘴話,老者擺了擺手,道:“既已來此,又何須多問……”
顧勝瀾那裏還顧得上跟老者打玄機,未等老者完就打斷了他的話道:“我隻問一句,她到底還有沒有救!”
老者聞言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麵容卻是一整,肅然道:“且去……且去,待萬事皆畢,自有人會等你在這裏……”罷雙手一招,將琪琪的身體憑空托起,緩緩移至池水之中,竟也落在了那蓮葉上,一刹那之間,顧勝瀾幾生錯覺,似完全分不出躺在荷葉之上的兩個女孩哪個是舟,哪個又是琪琪。
老者麵含笑意,雙手合攏,隻見那水霧若平地而出一般,又漸漸的浮出水麵,且更勝前昔,此時籠罩在水池之上,須臾之間,顧勝瀾已經看不到琪琪和舟兩人的所在,就連那搖曳的蓮花,似也完全消失了一樣,隻那一層濃濃的水霧,在池水之上緩緩流動,若蒸騰一般卻是縈繞而不去。
顧勝瀾雖不知道老者如此這樣是何用意,但卻知道此舉必然是為救琪琪,也沒有阻攔,待老者做完一切,他才問道:“不知何時我才能再見到她……”
老者看了看顧勝瀾,雙眼卻似有些困倦一樣,半晌才低低的了兩個字:“無期……”還未待顧勝瀾反應過來,老者已經盤膝而坐,雙眼閉合,似完全進入沉睡當中一樣,再不理顧勝瀾的反應。
顧勝瀾愣愣的看著老者,又看著那池若煙籠罩一般的水麵,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想就此離開,卻又不甘心,可自己待在這裏,又似乎毫無用處,他看了看若沉睡一般枯坐的老者,索性自己也盤膝坐在地上,雙眼一閉,跟老者一樣進入冥想之中。
一泓煙水之旁,兩人若雕像一般枯坐與石上,風吹草動,水煙縈繞,卻隻見那衣擺微微而拂,就似那水紋般起出細微漣漪,而兩人恍若未覺。
老者盤膝而坐,五心向,雙目深垂,似從來就沒有醒來過一樣,而顧勝瀾卻是不同,雖是盤膝,可看上去卻似隨意,一個空空的袖子自然的蕩在一邊,而另一隻手卻有意無意的捏著若花般的姿勢,乍看上去頗為突異,可卻想不明白理由所在。
就這樣,兩人無聲無語,就那麼姿勢迥然的坐著,此一刻時間似已經完全不在流動,隻凝固成這兩個若風化石雕般的人。
地,似也完全靜止一般,整個鵲山之上,就若一軸剛剛潑墨而就的山水畫卷,或動或靜,隻在一念之間。
忽然水池之上霧氣一動,整幅畫卷頓消無形,隻見顧勝瀾一張嘴,打了一個哈欠,一雙眼睛隨即睜開,他狡黠的笑了一下,站起身走到老者旁邊,也不理老者能否聽到,就那麼似自言自語的道:“待我把該做的都做完,回來若見不到我的琪琪,就拆了你的房子泄了你的池水,讓你的鵲山寸草不生……”罷再不看老者一眼,竟就那麼飄然而去。
老者待顧勝瀾走遠,才徐徐睜開眼睛,臉上顯出一絲苦笑來,他搖了搖頭,自言自語的道:“終是有些戾氣難改呀……”罷舉目看看那池煙水,又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顧勝瀾離開鵲山,身在紅蓮之上,用手摸了摸懷裏,那串冰晶手鏈不知道何時又悄然的回到了他的身上,心下一安。鵲山這地方最為古怪就在於山位極北之中,卻又完全與極北寒地是兩個世界,就如同兩個毫不相幹一樣,若非親身往來,任誰能想到那莽莽的冰川雪原,竟在虛空之中還有如此一個神地。
顧勝瀾雖不知道那老者到底用何辦法來把琪琪救醒,可眼見老者將琪琪的身體置與荷葉蓮花之上,知道必有深意,隻是不知道何年何月才可見到,雖心緒與來時迥然不同,但仍是萬分的惆悵。如今身下十裏便有一層色,可身邊卻是連一個人都沒有,連衛大哥與柳姑娘,都已經成隔世陌路之人,一想到此,顧勝瀾心裏就是一陣陣的神傷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