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光中的老法王,此時那雙眼睛異常的明亮,而那交錯著皺紋的臉上,竟也顯的豐潤起來,似乎一切都是那麼的不可想象,在那若火焰一般的紅光中,老法王微微啟開口,若沉吟一般的道:
生命若秋雲般短暫;時光若閃電般滑逝
眾生念象,須知生者必死,聚者必散,積者必竭,立者必倒,而高者必墜……
那聲音到最後似乎已經是氣若遊絲一樣,可在場的所有僧侶,都能感覺那聲音字字敲在了心頭一樣,即便是那此時已經完全出了極限的頌經之音,都無法掩蓋,讓眾僧侶不由得心頭一震。
老法王完了這些話,忽然麵色一鬆,似將這一世的事情全部做完了一樣,再沒有半點的牽掛,隨之那如同年輕人一般強壯的身體,竟開始急劇的萎縮,仿佛時光的輪盤正在他的身體之上急的滾動一樣,頃刻之間,那原本充滿了生命力的身體竟然如同那張臉一樣,蒼老無比,而此時的老法王,雙目深垂,全然無覺,再沒有半點的聲息。
紅光漸漸退去,而頌經之聲雖仍繚繞,卻再無方才那般的極致,待一切都恢複了平靜,隻見那高高法台之上的老法王,竟已經坐化了。
眾僧侶似乎已經完全知道這結果一樣,表情沒有半點的驚訝,仿佛對於老法王的死是一件意料之中的事情,隻見其中一個麵容蒼老的僧侶顫巍巍的走到法台之前,五體投地,對著老法王此時已經沒有半點生命跡象的肉身行最高的膜拜之禮,那嘴裏還在混乎不清的念著什麼,仿佛在與老法王做最後的道別。
緊跟著眾僧侶一一走到法台前,對著法王的肉身做著古老的拜禮,按照古老的習俗,法王坐化之後,要按照固定的儀式來度,而下一代法王,則由此時道行高深的僧侶在周圍尋找。
他們深信,每一代法王,都是蒼轉世而來的佛陀,他們都是來指引這蒼生脫離苦海的。
待眾僧侶禮畢之後,又分坐兩排,此時神殿之中油燈高明,由那最為年長的僧侶開始,開始為法王頌經度,法王的身份乃密宗的最高者,死後都要經過非常繁瑣的儀式,而最後遺體也要經過特別的處理,送入靈塔之中供奉。
風卷南荒,身為南荒兩大智者之一的雪山法王坐化,最先有所感應的,則是另一位智者,南荒的大薩滿巴魯。
巴魯大薩滿與雪山法王雖不同於修行,但對於這位從未邁出神殿一步的法王仍抱著極高的敬意,而在此時這風雲變幻的南荒之中,法王甚至比他,更有改變局勢的作用。
此時巴魯大薩滿坐在自己的帳篷裏,手裏拿著一截折斷的獸骨,在麵前的沙盤之上,另半截獸骨斜斜的扔在那裏,顯然是巴魯大薩滿在進行占卜之時忽然生異變而折斷的。
巴魯兩眼有些呆,這一局似乎是他有生以來最為難解的一次占卜,局中充滿了迷離,似變局連連,又似乎早已定數,那淩亂的沙盤此時就如同一層層迷霧一樣,蒙在巴魯的眼前,讓他絲毫看不分明,而最讓他感到冰冷的是,自己此時已經完全感應不到了雪山法王那強大的精神所在。
一直以來,雪山法王就如同一盞明燈一樣,即便是貴為南荒第一大薩滿的巴魯,都懷著無比的敬意,在他看來,雖然所信奉的神明不同,但兩人卻都為了南荒而起著不可替代的作用,即便這些年來法王從來沒有走出過神殿一步,但卻絲毫沒有影響其在南荒的地位,在南荒人的心中,自己若算是指路人的話,那法王無疑就是這路前方的明燈,讓所有的荒人能夠看到希望。可是如今,這盞明燈卻悄然的熄滅了。
巴魯的心一點點的冷下來,他知道自己如今在狼王麵前已經再也起不到作用,而現在唯一能幫助他的法王,竟然也走了,此時的大薩滿,忽然有種孤獨的感覺,就如同再也感覺不到大神的存在一樣,事實上,他已經許久沒有聽到大神的聲音了……
看來,是到了最後的時候了,巴魯臉色抽動了一下,決定為了南荒,為了自己的師傅,當年的大薩滿七采,為了這大薩滿的榮譽,再最後的做些什麼……
神殿之中,僧侶們亦可不歇的將那生死的經文用平和而舒緩的節奏吟唱出來,似乎在為老法王那已經飄離的生命做最後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