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七點頭道:“就請常兄擲色子吧。”
常阿滿擲下色子,兩個四,合起來是八。他將砌好的骨牌除去前麵八對,推出四對牌,又再次擲下色子,這次是合起來是個七。他先擲色子,便算是莊。色子為七,正是七應自拿三,天門得頭關,上門收二鋪,下門自掃尾巴關。
林小七將牌拿在手中,卻不摸不看,放在麵前,隻將眼睛在三人的臉上掃來掃去。他久經賭陣,深知此類賭法最重要的不是手中的牌的好壞,如此賭法其實賭的就是心理和眼光。如果一牌在手,你隻顧著看牌的大小,卻忽略了環境的變化和別人眼中細微的神情,那麼離輸也就不遠了。
林小七一眼掃去,卻發現古無病神色有些古怪,他將牌捏在手中,看上去似乎正靠手感來分辨牌的大小,但林小七卻知道,他的心思並沒有放在牌上。林小七不由大奇,他很清楚,古無病最是好賭,雖然和自己對賭從來就是十賭十輸,也不知輸了多少銀子,但卻樂此不疲,從不氣餒。而且他每次賭來,俱是全力已赴,將所有心思都放在了這賭字上。但此時瞧去,他眼光遊移,視線似乎並不在這賭桌之上。林小七心中訝異,順他眼光尋去,這才驚訝的發現,在這屋子的最裏麵,竟還坐著一個人!
林小七自進屋之後,隻將精力集中在落齡子和常阿滿這兩位難得一見的妖魔之人,卻忽略了這屋子的中間還有一道輕紗拉起的帷幔,而在這帷幔之後,此時隱約可見一個華服少女正垂眸靜坐。林小七不由恍然,他雖不知這女子是什麼人,但卻知道胡家大少向來多情,見著美麗女子總會起思慕之心。古無病自詡這多情的毛病乃是天生,正應情聖下凡之數,但林小七卻笑他花癡一個。此時再見這胡家大少心緒不寧,林小七心中好笑之餘,又暗自著急。他心裏清楚,今天想要贏下這桌上賭局,正需要古無病的配合才行。兩人若無默契,倒也並非一定就是輸,但古無病如果一直這麼心緒不寧,自己若是不認識他,那倒是一件好事,正好趁機贏他。可兩人本是一夥,如此一來,自己不僅要對付常阿滿和落齡子,同時還要時刻照顧古無病,以防他隨時可能輸光甭盤。到那時,即使自己沒輸錢,但四家缺一,桌上的大贏家隨時可以提出不玩。自己白玩一場事小,可古無病卻輸得慘了,兩人荷包本自相通,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就是你的,胡家大少一輸,豈不正就是他林小七輸嗎?
常阿滿是莊,這莊雖是個假莊,卻正輪他先說話。
常阿滿哈哈一笑,道:“正是風水輪流轉,上牌輸了,這次卻抓了付好牌,老子也不多加,就一萬兩吧。”
落齡子手中的一付牌正是地八,這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若是跟下去,贏錢的機會總要超過五成。沉吟片刻後,他也沒加,拿起一張一萬的金票扔在了桌麵上,這意思就是跟莊。
落齡子跟了,接下來輪到的就是古無病。林小七怕他心思恍惚,胡亂叫數,當下咳嗽一聲,正欲開口點醒他,但古無病卻輕輕一笑,將牌一橫,道:“我這牌比憋十隻大一點,不跟了。”他口中說著,右手卻輕輕一摸鼻子,那意思便是告訴林小七,他手中的恰恰就是憋十,便連一點都沒有。
林小七見他恢複常態,心中自然大喜,暗道:“這家夥到底沒白和我混了幾年,輕重緩急還是知道的,也不是一味的花癡,算是有藥可救的那類。”
常阿滿看向林小七,皺眉道:“我說小子,輪你說話了,跟是不跟,你倒先瞧瞧牌啊!”
林小七哈哈一笑,也將手中的牌輕輕一橫,道:“這把我不跟。”
常阿滿一楞,道:“你玩什麼花樣,瞧都不瞧就認輸了嗎?”
林小七道:“蝦有蝦路,蟹有蟹道,賭牌各有心訣,再說俗語常言,好漢不贏頭一莊。我這一牌抓的就是至尊寶,也照樣不跟。”
賭博之人,常有各種忌諱,比如有人從來不坐背朝門的一方,說什麼屁股朝門,輸到天明。還有人不願賭局中途上矛廁,寧肯自己憋壞,這忌諱的便是走水。在賭徒的心目之中,水正代表著銀子,這上矛廁撒的尿雖算不上是水,但卻是黃金之水,更是金貴!諸如此類種種,全是無稽,但常阿滿也是個老賭徒,這些忌諱也都知道一二,當下哼了一聲,也沒再理會林小七,而是轉向落齡子,道:“這兩人不賭,你隻跟不加嗎?”
落齡子道:“少廢話,此時再加,也與規矩不合。我這是地八,你且翻牌吧。”
常阿滿哈哈一笑,將手中骨牌翻轉,道:“對不住了,我這是長九,恰好大你一點。”
他手中的牌一是雜五,一是長四,合起來正是長九。落齡子見自己又輸一局,手頭銀子隻剩七八萬了,心中不由又惱又急。
常阿滿收了金票,將牌打亂,又重起了一莊。這一莊的色子擲出來,仍舊是個七,個人照點抓牌後,常阿滿手指一摸牌點,笑道:“回頭小七,不是通殺就通賠,咱們這裏雖然沒有莊,但這牌卻是好牌,正是通殺的點數!哈哈,外甥打燈籠,老子照舊是一萬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