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賢山的後山有一片依山而建的宅院,這宅院規模極大。院中套院,左右連環,與山間上下起伏直至半山腰,倒象是一個巨大的村落。這裏住的正是七賢居數以百計家眷和內弟子,而在這片宅院的周圍又散落著不少略顯簡陋的房屋,看上去,倒象是給這宅院的下人們住的。
在這片宅院的左近有一山泉,這泉水清澈,入口甘甜。是以,支撐著整個七賢居數百人飲食的膳房就設在了這裏。而此時,膳房的總管楊德善站在灶房的側門,正滿臉的狐疑的打量著麵前的黑麵男子。這男子麵黑不說,形容間頗見猥瑣,手裏執著一條扁擔,身邊是兩壇酒。楊總管是識慣人的,一眼便瞧出這人不甚對勁。皺了皺眉道:“劉三呢?往日不是他送酒來嗎?怎麼今日卻換了你?”
這送酒來的黑麵人非是別人,正是易容上山的林小七,他見麵前這總管問起,便將早與劉三商量好的話答了出來。道:“這位大爺莫不就是楊總管吧?小的劉黑皮,是劉三的堂弟,他今日身體不好,便叫小的送酒上山。”
楊總管冷笑一聲,道:“你是劉三的堂弟?我瞧你們長的可半分也不象啊!”
林小七討好的笑了笑,道:“楊總管,您可真是好眼力,這都叫您瞧出來了。”微微一頓,他四下警惕的看了一眼,又低聲道:“楊爺,不瞞您說,這劉三是我發小,都是一個村子裏長大的。我今日來,其實是有事求楊爺您的。”
楊德善愈加奇怪,道:“求我?我與劉三也不相熟,他有什麼事情求我?”
林小七低聲道:“楊爺,不是他求您,而是小的我求您,劉三曾對我說楊爺您心地善良,最是喜愛助人,是以他便指了我這條路。”
楊德善皺眉道:“你這人說話好不奇怪,我聽的是胡裏糊塗。我問你,你究竟想說什麼,求的又是什麼?”
林小七從劉三那裏得知這楊大總管最是貪財,可謂雁過拔毛的角色,他這兩壇酒送來,本可賺二兩銀子,但其中一兩卻要孝敬這楊總管,是以隻落得一兩。林小七既知道這人貪財,那麼自然就要投其所好,他四下看了一眼,從懷中掏出一張二十兩的金票,飛快的塞給了楊德善。楊德善雖然是這膳房的總管,卻也從沒見過麵額如此之大的金票,當下心中一跳,急忙接過塞進懷裏,嘴裏卻道:“你……你這是做什麼?”
林小七依舊低聲道:“楊爺,小的是想求您收留我。”
楊德善奇道:“收留你?”
林小七道:“是,小的想在這七賢山上謀一個混飯吃的差事,而我劉兄弟又說楊爺您在這山上混的最好,所以便今天便互換了行頭,薦我來楊爺您這裏了。”
楊德善冷笑道:“混的好不敢說,但我楊某是蒼衣老神仙的遠親,留個把人在這裏還是行的。不過,別人可留,你卻是留不得。”
林小七驚道:“為什麼啊?楊爺。”
楊德善冷笑道:“在我這山上當差,怕是三十年也賺不到二十兩金子,你拿二十兩金子賄賂我,求得隻是進門當差,你自己說說,這樣的事情你可敢信?”微微一頓,他臉上露出凶光,又道:“快說,你到底是什麼人,圖的又是什麼事?你若不說,小心我叫人拿你,你該知道,這裏可是七賢居!”
他這話中雖帶威脅,但聲音卻小,顯然是怕被人聽見。林小七最善揣人心思,見他如此,知道他舍不下那二十兩金子,已有心幫忙,但又怕自己來路不正、意圖不軌,是以便小心了些。這些林小七都早已料到,而他求楊德善收留一說也是故意為之,他豈不知道,這一份苦差事和二十兩金子之間的區別嗎?但唯其如此,他才能讓楊德善對自己接下來的說辭深信不疑。
林小七歎了一聲,道:“楊爺,小的也不瞞你了,我今日來是求您老救命的!”
“救命?”楊德善一楞,道:“這是怎麼個說法?”
林小七搖了搖頭,歎道:“楊爺,實不像瞞,我是個犯了事的人。前一月,我在江陽府將人打死,後找到劉三,在他家躲了一段時日。但我一琢磨,躲在他家也不是辦法,遲早會被人發現的。所以,我便聽了劉三的勸,進山來找楊爺您救命啊!”
換了別的說法,楊德善或許還要猶豫片刻,但一聽不過是打死個人,不由笑道:“不過死了個人而已,我當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呢。劉黑皮,你倒知機,知道一入七賢山,便是連官府也不敢多問什麼。嘿嘿,聰明,聰明啊!不過你這到底是人命官司,我若擔下來的話……”話到此處,他欲言又止,隻將目光不住的在林小七的懷中梭巡。
林小七知他心裏想著什麼,便故意一咬牙,道:“楊爺,隻要您能救我,我便將所有的家底都掏出來孝敬您老……”他伸手入懷,卻是取出一支古舊的玉簪,又道:“楊爺,這是我娘留下的,少說也值二百兩銀子,您先收下。”
楊德善眼睛一亮,伸手便去接,但林小七卻微微一縮,又道:“楊爺,我還有件求您。”
楊德善有些不耐煩,但看在簪子的份上卻道:“快說,快說,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可不好叫人聽見了。”
林小七道:“楊爺,不瞞您說,我是有家室的人,逃出來時還帶著我家娘子。我娘子現在就在山下等我消息,楊爺您好人做到底,將我夫婦一起收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