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少海一聽魏昌南所提之人涉及案情,猶豫了片刻答道:“不錯。‘錦繡莊’與案犯有莫大的關係,隻不過國主嚴禁泄露與此案有關的任何事情,恕少海不便向魏督細說。”
魏昌南笑道:“嗬嗬,文將軍誤會本督的意思了。隻是那高傳儒在婺州城經商十數年,為人一向本份,不僅在本地很有影響,與本督也有些私交。本督擔心如若就這麼抓起來怕會招致民怨,還望文將軍體諒一二。”
他明知國主要嚴查此案,卻仍要為涉案之人說情,目的是有意試探文少海的態度。此事越是保密,就越說明幹係重大,魏昌南心中的興趣更大了。
強龍不壓地頭蛇,就是國主對這些藩鎮節度使也有所容忍,文少海並不想給自己找麻煩,隻好答道:“既是魏督提及,少海暫且記下。日後待案情稍有眉目,隻要證明此人沒有牽涉其中,少海便立刻放人。”
魏昌南見他神色如常,並沒有抬出國主來壓自己,心中很是滿意,舉杯道:“文將軍如此通情達禮,實乃百姓之福,本督先行謝過!”
文少海淡淡一笑,舉杯一飲而盡,心中對他的跋扈卻很有些不悅。
這位魏節度使官職與自己平級,所住的節度使府卻不比皇宮差多少。整座府邸規模宏大,前園內雕欄畫廊、亭台水榭應有盡有,後園三層主殿更是氣派,飛簷琉瓦露台丹墀,足有十丈之高,宅內所陳列的飾品物件字畫古玩無一不是精品。
比之而言,自己在京城的將軍府,實在和狗窩差不了多少。
他與魏昌南不熟,時常聽一眾官員提起此人,俱是稱讚之聲。但他對這位豁達爽朗的魏節度使總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僅憑今日所見,便覺得此人並非表麵上看起來那麼簡單。
魏昌南親自為二人斟滿酒,接著又與文少海閑談起了朝中之事。
在廊中潛伏的周五聽他們二人並沒有提及如何抓捕李玉瑤的事,正待離去,卻聽魏昌南說道:“早就聽說文將軍文武雙全,乃本朝之中第一勇士,隻是本人長年領兵在外,一直沒機會與文將軍親近。今日在婺州能與將軍共同為朝廷抓捕要犯,本人真是甚感欣喜。來,我與將軍再飲一杯!”
文少海雖心情不佳,聽對方如此稱讚自己,也不好再繃著臉,淡然笑道:“魏督過譽了!少海早就耳聞魏督治國有方,近日見這婺州城內秩序井然,百業興旺,方知魏帥實乃國之棟梁,這一杯當少海敬你才是。”
魏昌南撫桌笑道:“嗬嗬,愛民興業乃是先王定下的國策,本督隻不過照辦而已,百姓安居樂業也是先王與國主治國有道。我隻是平日裏借著國主的威名管管兵務錢糧地方商業,順便撈點油水罷了,算得上是哪門子的棟梁。”他這兩句話既捧了兩位國主一把,又直言不誨的明說自己貪贓,聽起來確是極為直爽之人。
尋常為官者最忌別人說自己收刮民財克扣軍餉,在魏昌南嘴裏卻成了理直氣壯之事,說話間絲毫不以為然。文少海聞言一愣,當下舉杯道:“時下各國統兵一方的藩鎮節度,無一不是魚肉百姓橫行霸道。少海一路南來,眼見武勝軍所轄地域在魏督治下繁華如此,魏督功不可沒。且水至清則無魚,魏督存大義而得小利,實是百姓之幸,既是撈點油水又有何妨?少海佩服!”
他這番話卻並非刻意吹捧,魏昌南不僅統兵有方,治理政務也井井有條,與其它州府相比,婺、衢等三州確實算得上是繁榮安定。
魏昌南聽了這番話,兩眼放光:“水至清則無魚,說的好!還是文將軍你懂得道理多,我這粗人就說不出這種文雅的話來。”說話間,他放下酒杯衝門外喝道:“來人呀!”
話音剛落,四個小廝抬著兩口兩尺見方的紅木箱子走了進來,放在地上。兩人將箱子打開,文少海仔細一看,頓時愣住了。
周五透過窗縫向裏望去,隻見第一口箱中碼放著整整齊齊金錠,每錠足有十兩,另一口箱中分作幾格,堆放了珍珠玉石等貴重珠寶。他雖是不問世事之人,卻也知這些財物價值不菲,若是讓孟小強看見,眼珠子隻怕都會掉出來。
魏昌南擺擺手,小廝退了下去,隻聽他笑道:“你我二人難得一聚,又如此投緣,這點婺州的土產是我的一點見麵禮,可不要嫌少呀,哈哈!”
吳越國在諸國中的軍力最弱,總兵力十二萬,魏昌南的武勝軍在吳越七節度中掌管三州地界,其實力僅次於駐防京城的安國錦衣軍。經魏昌南幾年的經營,武勝軍實際上的兵力已超出原部一萬有餘,達到四萬人馬。他為官粗中有細,每年回京述職,暗地裏都會送出數百萬錢的重禮結交中書門、樞密院等部要員,更是和其他幾個節度使互通關係,早先雖無謀逆之意,卻也在收買人心不斷壯大實力。
文少海更沒想到他出手竟如此闊綽,頓時顯得有些無所適從:“魏督這禮太重了,少海受之有愧……”
魏昌南打斷他道:“來我這裏辦差哪有空手而回的道理?你在京中為官,遠不如我們這些在外帶兵的富裕,文將軍若當我是自家兄弟,就不必客氣了。”文少海官職雖高,卻屬錢王親衛,平日接觸不到政務,遠不如三司和樞密院的油水多,這一點魏昌南早就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