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抽水馬桶的按扭？”李爾一臉疑惑的道，“為什麼這種控製扭會在主控台上？”他抱住頭強迫自己把立體屏幕上的駕駛明看完，暗綠色的艦橋中隻有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駕駛椅上。
“您知道‘馬桶門事件’嗎？”回答他的是飛船的智腦，那中性的聲音平淡而溫和，沒有任何感情波動。
“馬桶門？好像聽過，我的曆史一向不太好。”
“那是星際殖民初期的事了，當時有一艘九百座的客船在離開月球空港的時候，有一隻馬桶泄露了，一開始隻是水，然後全船的人和貨物都被瘋的馬桶泵到了月球軌道上。月球空港的周圍當時籠罩了一片由血肉組成的雲霧，事後足足清理了四年……”
李爾仿佛看到了一艘在黑暗的宇宙中源源不斷的噴出血肉的巨船，不由混身打了個寒顫，他立刻就打斷了智腦的話。“閉嘴！不要再了。現在飛船的狀態怎麼樣？”
“很糟，先生。”
“那可以遠航三萬光年嗎？”
“可以的，先生。”
“三萬光年啊！我還沒聽過那一艘很糟的船能飛行這麼遠的距離。”
“本船近二十年來的最好狀態就是‘很糟’，往下還有‘糟透了’和‘不能再糟’兩種，如果心駕駛的話，還是可以將您帶到銀河係的任何一個地方的，先生。”
“包括回老家，對吧？”
“是的，先生。”智腦古井不波的回答。
經過這幾的相處，李爾現他拿這個死板的未開化的智腦完全沒辦法，據它的記憶體被海盜清除了，可是那些悲慘的事，它一件都沒忘。真想把這家夥的記憶體再清除一遍，但一想到往下的三萬光年要和它一起度過，就隻能對它好一點了。
“您的行李送到了，先生。”
“知道了，我正忙著呢……空氣調解係統、重力控製閥……”他決定不再問智腦任何問題，“啊，總算找到呼叫器了。”
出呼叫後，主控台上方的全息屏幕打開了，屏幕上一名身穿白色製服的年輕女調度員麵帶職業笑容的道：“您好，這裏是月球空港塔台，請問您需要什麼服務？”
“本船申請離港，前往火星星際快道中心。”他心翼翼的回答，並竭力以最純真的眼神看著這位漂亮的女調度員。
“請輸入您的駕駛證件和飛船晶卡。”女調度員的表情果然自然了許多。
他略微緊張的從懷裏摸出一張嶄新的駕駛證卡片和鑰匙晶卡。
“李爾、男、華裔、十八歲……”她抬頭看了看李爾，便溫和的一笑，道：“十八歲的船長呀，真年輕哦。”
“十八歲就倒黴成我這樣的恐怕也沒有幾個吧……”他低下頭來，淒苦的一笑。
“行李裝載完畢，先生。”
交清停船費，塔台批準了離港請求。
他最後看了一眼地球，一道由隕石組成的行星帶正圍繞著灰色的地球旋轉著，不時有一兩顆脫離同伴，飛向地球，燃燒著衝進大氣層。
早在一百多年以前，月亮就被諾亞利昂人的軍艦擊毀了大半，被炸毀的部分就在月球軌道的內側形成了這道隕石帶。
在地球上，夜晚可以看到一道銀色的寬帶穿過星空，相當的美。
“可以離開這個糟糕的地方，我應該感到開心才對，見鬼，怎麼鼻子都酸了。”
巨大的引擎轟鳴的工作著，經過兩時的熱車，飛船有足夠的能量起飛了，李爾用型安全帶把自己綁在椅子上，下達了升空命令。飛船開始起飛，大型飛船的蓬勃動力和加時產生的巨大壓力穿過了減壓磁場和減壓服傳遞到他的身體上。皮膚被可怕的壓力反複揉搓至幾乎出現龜裂，內髒也被壓扁了似的。像是有一群粗暴的野豬在他身上打洞似的，這痛苦持續了有一刻鍾，他漸漸的有了一種奇妙的感覺，似乎飛船在痛苦中和他融為了一體，他清晰的體驗著船體的每一分顫抖，似乎古老的船在向他傾訴著什麼。漸漸的他習慣了這一切，他牢牢的抓著操縱杆，目光熱列堅定的看著前方，如果這個時候前麵有什麼東西想阻攔他的話，他會毫不猶豫的駕駛飛船把它撞個粉碎。
減壓磁場逐漸啟動，衝擊身體的壓力逐漸消失了，李爾的情緒也平靜下來了。
“對了，”他打開對講器，問飛船道，“我應該怎麼稱呼你？”
“您可以叫我灰鯨，先生。”智腦的聲音似乎沒那麼討厭了。
“灰鯨？這名字可真普通得可以了，全銀河沒有十萬也有五萬艘船叫灰鯨吧？”
“我叫灰鯨的時候，隻有一兩艘同名的船，先生。”
李爾默然了一會，又道：“那你可真夠老的了，對了，船殼上的那些灰白的斑點是防輻射塗層嗎？看起來挺酷，像是鯨魚才會有的鯨斑呢。”他決定奉呈一下這艘老船。
“該死的，”智腦吃驚的道，“又上鏽了！”
“……”李爾的情緒瞬間落到了穀底，“這麼一艘破船居然還附帶十億的債務，啊，這下可虧死了。”他好不容易才克製住了想撞牆的衝動。
幾個時後，飛船來到了火星軌道。
“地球客人，”火星南半球空港的女導航員麵帶微笑的道，“您需要從十三號星際快道至合哩星轉港，您的飛船是四萬噸，請支付空間通道使用費八萬八千聯盟元。”
偽造的駕駛證又一次瞞過了係統，李爾鬆了口氣。灰鯨號飛船滿員為六人，目前隻有他一人，功能為：惑星開、采集礦物和星際運輸。
職業介紹中心的那些水手自開的身價真讓人矘目結舌，他全部的經費隻有四十幾萬，剛上路就花掉了五分之一。為了省點錢，他準備到目的地附近再請人，否則這漫長的旅途中他就要支付幾名船員半年多的薪水。
現在的這艘空蕩蕩的大船上除了他，連隻耗子都沒有，船內的綠色牆壁因氧化而變得暗淡，老化的燈具時而閃爍，更平添了幾分陰森的氣氛。
灰鯨回答問題的時候，像是在講恐怖的鬼故事，漸漸的李爾放棄了和它的溝通，開始自言自語起來。
在這三萬光年的寂寞長途中，他大都睡在艦橋右側的一個深度睡眠艙裏，六個睡眠艙均勻的鑲嵌在艦橋周圍的橢圓形牆壁中，艙門為上下打開的滑壁式。船上還有六台冷櫃，這是亞光加減時使用的隔離裝置，六台都是十年前的型號，他用的這台看起來最新，玻璃蓋上還貼了幾張棕色熊的卡通圖案。
宇宙中沒有白日，無盡的夜中，各種惡夢如洪水般將他淹沒，在黑暗中窒息、被怪物追趕、陷入可怖的沼澤、飛船墜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