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間有神力,盤旋升騰,又或轉折入地,來去無痕跡。
少有人能看穿它的變化,常樂卻是其一。
體內神火宮中有火,星星點點,半作療傷力,半化尋跡心。他坐在點點陽光與藤蔓陰影之間,麵帶笑容,神思一掠而遠,追逐天地神火變化而動。
便在這花園深處的某地裏,有一條神火通道,筆直上下,直入峰底。
若說那幽府在花園中,便隻可能在那裏。
又或是在別處?
常樂望向遠山,神火力量卻無法助他感應到遙遠他方的火力變化。
終還是傷得太重啊……
他搖頭,不免歎息。
花大人卻動了心思,心裏反複琢磨著他為何在歎息。
是怨我對他太過冷漠了嗎?
花大人有點擔心。
可若不如此,我又當如何麵對他?若真讓他看出些什麼,或是讓主人看出些什麼,可又如何是好?
她一陣出神。
雖被稱一聲大人,但她知道,那不過是更低等的奴隸對自己的巴結討好。身在仙苑中,卻非仙人身,那麼還敢奢望什麼?
她不由也歎息。
終不過是個花奴罷了。
她低下頭,擺弄著花草,漸漸也真忘了眼前人的存在。
花園某處有小院,院中有屋,屋中有鏟鋤水壺等物。她信步回院入屋,拿了鋤鏟,提了水壺,就此忙碌。
有花欣欣向榮,卻瘋長無形,她便以剪刀修整;有草遍地亂生,欲淹沒繁花,她便以鋤翻了地,使草陷於土中,他日腐爛為養料,使花開更豔。
兩人一個忙著手上活計,一個靜坐感應著神火變化,相安無事,各無語。
不覺日向西沉,常樂這才起身,向她一笑,轉身去了。
她放下水壺,望著常樂的背影,一時失落,卻終沒再說一句話。
第二日,常樂再度來此,靜靜立於某處看著她忙碌。她不說話,與常樂眼神交彙後,便又去忙自己的事。
其實,身為一眾花奴之首,她又何嚐需要這般忙碌?
可如果自己隻是閑坐,讓他這麼看著,豈不是分外尷尬?
她搖頭笑自己。
兩天之後,朱樂福的傷已經沒有大礙,傷口結了疤不再疼,隻是有些癢而已。
大屋裏的人還是那麼恭敬,問長問短,讓朱樂福很不適應。他忙著跑去找自己的活兒幹,卻發現早被管事大人安排給了別人,隻安排他好好休息,這令他有些惶恐。
“不是挺好?”常樂笑他。“怎麼,清閑下來反而不適應了?”
“就是覺得別扭,還有……”朱樂福想不出怎麼形容好。
“不真實?”常樂問。
“對!”朱樂福點頭,“好像一切都是夢,是假的一樣。”
“閑不下來的話,就陪我去花園吧。”常樂說。
“啊?”朱樂福一時沒弄清“花園”是什麼地方。
所以等他被常樂帶上了橋,明白自己要去哪裏後,真是好一陣膽戰心驚。
心驚的原因自不是橋外那無底一般的深淵。
“那……那可是主人的花園啊!”朱樂福顫聲說。
“沒關係,我已經去過好多次了。”常樂說。
“可是……”朱樂福想勸,但不知怎麼勸好。
常樂在前邊走著,雖然緩慢,但步子堅定。這樣的常樂有一種特殊的魅力,令朱樂福崇拜又羨慕。他跟在後麵,想了很多用來勸常樂回頭的話,但一句都沒能說出口。
他在思索中,在猶豫中,在害怕中,就這麼跟著常樂來到了花園。
“太不像話了!”花大人氣憤地叫了起來,“你自己來便罷了,怎麼還敢帶別人來?”
朱樂福嚇得腿發軟,便要跪下,被常樂一下拉住。他這才想起常樂說過的話,歉然一笑:“習……習慣了,改不大過來……”
然後急忙衝著花大人點頭躬身:“見過花大人。”
花大人鐵青著臉色不理他,隻瞪著常樂。
“留他自己在那邊,我不大放心。”常樂說,“你知道,奴峰上那些人裏,少有值得信賴的人,卻多是真正的奴才。”
仙苑之中,誰又不是真正的奴才了?
花大人心裏不開心,狠狠瞪了他一眼:“你這不但是自己找死,還是害我,更是害他。”
“我曾說過,她若不喜歡,便來懲罰我。”常樂說,“可惜她一直沒來,那便是默許了。”
“你真是個瘋子。”花大人哼了一聲,掃了朱樂福一眼後,去忙自己的了。
朱樂福感覺自己真跟做夢一樣——不但來到了主人的花園裏,那與管事大人平級的花大人,竟然對自己連重話也不說一句。
他看著常樂,打心裏往外佩服——常兄弟可真不簡單,太不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