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階一階,終到殿前。
回首下望,雲霧在峰下,峰在腳下。
真如仙境。
“請快些。”二女不悅催促。
常樂大步跟入殿中,便先聞到樂聲陣陣。
大殿內亦是大紅顏色——紅色柱,紅色毯,紅色的帷幔。在大殿上首的玉台上,有一座軟床般的寶座,座中半臥著一人,閉著眼聽著樂曲,嘴角微微上揚。
聽到腳步聲,她慢慢睜開了眼睛,遠遠望到常樂,便是一笑。
“讓本王等了這麼久,你可知罪?”她問。
朱樂福嚇出一身汗,兩人個引路的女子也是一個哆嗦,一起跪倒在地。
卻不敢求饒或是申辯。
常樂並沒有回答。
他環視四周,看到的是恭敬而立的紅衣侍女,以及立或坐於大殿兩旁的樂師們。
樂師有十餘人,有人靜坐撫琴箏,有人站立吹簫笛,有人手持銀鈴輕敲作聲,有人提錘擊鼓作雄渾音。
這些人年紀都不大,相貌也都不差,甚至可稱為俊美,有人比起常樂,亦不差分毫。
他們各自低頭垂首,專注於自己的演奏,沒有任何人好奇地向常樂這邊張望。
因為專注,便更令人覺得美。
仙樂與美景共存,美人側臥寶座,觀美景,聞美音。
此際,似乎更多了一點別的愉悅,於是她在笑。
常樂看完其他人,才向她一點頭:“大凡世間美好事物,總不是呼之即來的。等待這東西,其實也是一種享受,是享受美好事物之前,必須先要品嚐的前菜。你看人間,越是重大之事,越是急不得,得先焚香沐浴甚至齋戒,然後才能行事。”
江帝照笑出了聲:“怎麼明明是你的罪過,卻被你說成了功勞?這麼說,本王還得感謝你讓本王等待如此之久了?”
“簡直膽大包天。”有人搖頭皺眉,拱手向江帝照施禮:“主人,這般刁奴,當罰。”
那是一位相貌不錯的年輕男子,身著紅衫,立於殿前,長袖垂地,黑發披肩,有一番仙家氣質,隻是眼神淩厲,略帶陰鷙。
常樂不喜歡他的眼神,但卻情不自禁地喜歡他的聲音。
此人聲音嘹亮,卻不刺耳,言語間仿佛山間風起吹動銀鈴,聲起悅耳而不亂。
當是歌者。
常樂仔細看,從他身上隱約看到了一片黃色光焰,知道這是一位黃焰境歌者。
習歌之一道,紅焰時便可吸納天地神火,得號“清吟者”,入橙焰,則成“淺唱者”,等到黃焰之境,便稱為“高歌者”。
此君,便是高歌者,一語聲起,雖未有曲調相和成歌,但卻足以令人心神迷醉。
江帝照看著他,滿眼的愛憐,笑道:“歌奴,你說當如何罰他?”
男子看著江帝照的笑臉,卻一時迷醉,眼中有癡色,忘了回答。
江帝照便笑得更好看了。
“你說願意效忠於我,現下便是你表忠心的機會了。”她望向常樂,笑著說。
“請吩咐。”常樂點頭。
“本王不需要戰士,用不著你們去拚命。”江帝照說,“卻喜歡聽聽歌樂之聲。聽說你原也擅長這些?”
“還好。”常樂說。
那歌奴聽聞此言似乎清醒了些,轉過頭打量常樂,麵有疑惑,眼中卻有敵意,哼了一聲:“如此說來,你也是歌者?”
“倒談不上。”常樂搖頭,“隻是會唱兩句而已。”
歌奴冷笑:“如此便敢稱是‘擅長’?”
“擅長二字,可不是我自己說的。”常樂答。
歌奴皺眉,一時動怒,又一時惶恐,轉頭向江帝照道:“主人,這人真是奸滑,一來便行挑撥之能事,真是可惡。您知道,小奴可不會說您。”
江帝照隻是笑。
“既然會唱,便唱幾句吧。”此時有琴師開口。
常樂望向那人,見其案前桌上有張古琴,琴上隱約流動著青色火絲,那人指間,亦有青色光焰隱約與琴相連,不由微怔。
不想奴仆之中,竟然還有青焰境的高手。
如此人物,竟然也受困山中不得自由,是甘心情願,還是無法逃脫?
若是後者,自己逃出此地的希望,豈不也等於零?
琴師年輕而英俊,有一種高貴典雅的氣質在身,目光清澈如水,卻無法透過那水波自其中看出他心內喜怒。
他看著常樂,問道:“不知你擅長哪一首?”
“是啊。哪一首?”江帝照點頭同問。
既然她亦如此說,歌奴便不敢多言,隻是眼帶恨意站在那邊。
常樂知道逃不過這一場考驗,隨口說:“哪一首都唱得不怎麼好。而且我唱歌多不記名字,也幾乎都唱不全,隨便哼兩句算了。”
說完便開了口。
他的嗓子隻屬一般,而且早年因心理原因一直跑調,後來雖然因一首說唱而終克服了心理障礙,但也隻是獲得了正常的歌唱能力而已,此時唱起雅風大陸的歌來,本便不拿手,因此更顯平平無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