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足常樂。”那人說，“你以為我還是當年的我？已經這麼一把年紀了，能找到這樣的後輩為我賣力已然很難。山那麼高？你怎麼不讓我找天那麼高的？”
“或許真拉下臉來，你也能跟兩位國公攀攀交情。”淩天奇笑。
“扯淡。”那人搖頭。
“說正經的。”他繼續說，“這人絕對可靠，因為他有所求。你將來若是方便，將他的孫女收了當徒弟吧。不為學你啥，隻是為了讓關係更近些而已。人家祖父已經教得夠多了，而且她現在才十五歲，已經是青焰境了，比你強。”
“那可真是天才。”淩天奇點頭。
“他會答應，是因為他時日已然不多，最擔心的便是他這孫女。”那人說，“小姑娘很天真，沒什麼心機城府，將來若落得孤身一人，不怕被人欺負，隻怕會被人騙。女孩家嘛，長輩最擔心的便是這個，你若能讓常樂把她娶了，我保證那小子真能為常樂舍出命去。”
“此事休提。”淩天奇搖頭，“我最討厭拿晚輩婚姻當手段這種事。”
“是啊。”那人歎了口氣，“從小我們便見證過太多姐姐們的悲劇……”
沉默了片刻，他說：“我隻想告訴你，此人可放心用，不必存疑。”
淩天奇點頭：“讓你費心了。”
那人沉默了好久。
“其實，我的時日也不多了。”他說，“所以我總想在活著的時候，多辦一些事。我醒得太晚，做什麼都遲了，便多幫幫你吧。那個小子，我盯了一陣，果然不錯。如果有你和常樂在背後扶持，他也許真能讓大夏換一番麵貌。千裏，今後便辛苦你了。”
“我的時日也未必便久。”淩天奇沉默片刻後，輕歎一聲。“你我相差也隻一兩歲，我比你的狀況……似乎更差一些。”
“為情所累，愚蠢至極。”那人哼了一聲。
淩天奇一笑：“人生各有追求。”
“你所追求的難道不是大夏振興？”那人問。
“大的目標之外，自然還有小目標。”淩天奇說。“凡人終是凡人，總有七情六欲。”
“我為何可以沒有？”那人問。
淩天奇看著他，許久之後移開目光，望向了破敗花園中一處鏽跡斑斑的鐵架殘骸。
想當年，那曾是個結實的秋千架，他便坐在那上麵蕩來蕩去，而她在後麵推。
遠處，立著此時立在石邊的他。
那人望向鐵架，目光微動。
“所以我才討厭情愛這東西。”他沉聲說，“為一個人，消磨數十年時光，爛掉了曾經的雄心壯誌，等醒悟之時，一切都已經晚了，隻留下多病將死之身……有多可悲？”
“晚嗎？”淩天奇搖頭，“我不覺得晚。而且……我更喜歡那個會為她而沉淪的你。”
“無聊。我卻最討厭那樣的我。”那人搖頭。“你自去吧。我要去喝酒了。”
“你其實依然還在想她。”淩天奇說。
那人並不接話，隨著一陣風去了。
歎了口氣，淩天奇轉過身，緩步向著來處走去。
那花園寂靜無聲，如今幾乎無人知道，在數十年前它曾經如何奢華高貴。
此時的它便如風塵中老去了的婦人，佝僂著腰身，拄著杖前行，無人知她年輕時，曾經如何傾國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