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獄陰森。
粗糙的石牆顯示出令人絕望的青灰色,有些地方泛著白,仿佛死骨。
小窗裏一片黑暗,結實的鐵柵深入厚實的牆中,再有力的人也休想撼動其分毫。
窗內,都有一雙絕望的眼睛,一個絕望的人。
但有窗的牢房,終還是好的牢房。
在那大獄的地下,黑暗陰森的地方,有無數沒有窗的牢房。那裏的人毫無生氣地躺在黑暗中,躺在冰冷石地上稀疏而幹硬的枯草上,等待著生命的終結。
常樂站在黑獄之外,看著那窗後絕望的眼睛。
“你是誰?”窗裏的少年許久後才發現有人在注視自己,驚恐之餘,終開口相問。
“聽說你的父親是位清官?”常樂問。
少年看著常樂,許久後流下了淚水。
“那又如何?”他說,“萬民的愛戴,也敵不過朝廷的一道旨意。”
“我隻是一個過路人。”常樂說,“在酒樓中聽說了你父親的事,覺得很不公平。他為官一任,造福一方,不應該落得這樣的下場。”
少年走到窗前,抓著鐵柵,有些激動。
“你能到這裏,說明你很厲害。”少年說。
常樂緩緩點頭:“所以,如有什麼心願,你盡可細對我講。若能幫到什麼,我一定全力而為。”
“我隻求你一件事。”少年說。
“你說。”常樂再點頭。
“城東鳥鳴巷中第六座宅子,家主姓丁,次女名婉。”少年說,“請你幫忙捎個信給她,就說那位王公子是個遊走四方的騙子,慣會欺騙無知少女,如今已被官家拿下,押回原籍受審了。”
“我以為你會求我救你。”常樂說。
少年搖頭:“不可為之事自然不當說,否則隻能令英雄尷尬。”
“我為何會尷尬?”常樂問。
“這是府衙大牢啊。”少年說。“你隻身一人,如何救得了我們一家?”
“你就是那所謂的‘王公子’?”常樂換了話題。
少年點頭:“我與她在一月前,於集市上相遇,一眼便傾心,於是就相識了。她是個好姑娘,我怕知府公子的名頭嚇到她,所以便騙了她,隻說是詩書世家子弟。相識半月,我們雖互相傾心約定了終身,但一直守禮,未越雷池。我本想八抬大轎娶她過門,現在看,是求之不得了。”
“為何騙她?”常樂問。
“我已說過……”少年解釋。
常樂搖頭:“我指的不是‘王公子’之事,而是現在。”
少年道:“我家門不幸,不能連累她。她若知我蒙冤受屈,定會痛苦。我不怕別的,隻怕她殉情……但她若知我隻是個騙子,雖會痛苦一時,但終會漸漸由愛而恨,最後把我忘了。”
常樂看著他,一時沉默。
自荒山上修成了“夢蝶領域”之後,他便離山而行,向著城市而去。
此地,是他抵達的第一個大城。
入城之後,他便開始打聽府台之事,結果卻聽到了意外的消息。
此地府台,雖不能說是愛民如子,但卻也是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好官,事事知道為國為民著想,而且為人極有風骨。
但便是這樣的好官,卻因為違抗上封禍民之令,而遭到打壓,最後甚至被陷害為巨貪,官被貶,家被抄,一家人皆入大獄。家中婦人親眷受不了重刑,屈打成招,認了他“貪贓枉法”之事,於是,便被定了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