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煙塵翻騰,酒家夥計皺眉揮舞白巾,與落塵廝殺。
但又如何殺得盡這“千軍萬馬”?
“每天擦不完的擦……”他一邊嘀咕著,一邊擦著被落塵沾染蒙蔽的鋪外桌椅。
老板走出來,看著一臉抱怨的夥計,搖頭而笑。
年輕人啊!
“你知我為何將店開在此處?”老板問。
夥計埋頭幹活,低聲嘀咕:“好賺錢唄。”
老板點頭:“此地離鎮子十裏,說遠不遠,說近不近。遠行者至此,本便已饑渴難耐,見到酒店便無法再忍耐十裏,因此不免會進來吃喝一番。不入鎮者經過此地,則不免要添置幹糧飲水,所以店開在這裏,當然好賺錢。不過這隻是其一。”
“還有其二?”夥計抬頭問。
“有了咱們的小酒店,遠行人便不必多行十裏入鎮購物進食。”老板說。“咱們賺錢的同時,也方便了行客,一舉兩得,也算是積德行善。”
“賺錢就賺錢,說什麼積德行善。您啊,這是往自己臉上貼金。”夥計撇嘴,低頭嘀咕。
老板笑笑,沒再多解釋什麼。
抬頭望望道上漸落的塵,心裏也不由一歎:這裏有千般好,隻是塵土大了些。
抬頭間,見遠方塵中有一道身影大步而來,知是遠行客,便立刻叫夥計去準備茶水。
待那人行得近了,老板才看清是一個抱著孩子的青年。青年人二十多歲年紀,那女童不過一兩歲大,當是此人之女。
隻身攜子遠行,自是家中沒有女人,更甚者,怕是已然無家可歸,才不得不攜女遠走他鄉。
老板心生憐憫之情,便迎了上去。
常樂抱著水兒,一路向前,過了這一片塵土,便見到這方小店。
老板五十多歲年紀,緩步而來,麵帶關切。
長途奔波終是勞苦之事,見到這樣有人情味的麵孔,總是令人欣慰。
抱著水兒,不便拱手,常樂便隻微笑點頭。
老板近前道:“一路風塵辛苦得很,到小店坐坐,喝上一杯吧。”
“多謝老丈,不必了。”常樂搖頭。
“不是勸酒。”老板說,“喝杯茶潤潤喉嚨而已,不收錢。”
“如此多謝了。”常樂點頭。
老板引著常樂來到酒店,常樂本要在外坐下,老板卻將他拉到了店中。
“外麵灰大太陽毒。”老板說,“進來坐,多休息一會兒。”
夥計將茶送了上來,老板親自為常樂倒上。
“有勞。”常樂點頭致謝,將水兒放在一邊椅上。水兒倒不客氣,自己搶著端過茶杯來便喝。
常樂慢飲著,對老板說:“有合適小菜,便來兩道吧。”
“不必如此。”老板笑,“我隻是見你帶個孩子,行路辛苦,卻不是要強拉生意。”
“正好餓了。”常樂笑笑。“有勞了。”
“出門在外,能省便省些。”老板說,“老朽炒得一手好蔥油蛋,配上白麵饅頭,簡直絕妙,客官來一盤?”
“好。”常樂微笑點頭。
他看出這老板是熱心腸,見自己一個男子隻身帶個孩子,遠行不易,因此想幫自己節省。旅途寂寞辛苦,遇上這樣的人,不免讓人心頭一熱。
他望向窗外,盤算著距離,全力而行的話,也不過就是半天左右的事,倒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