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有哭泣聲傳來,隱隱約約,不知是不是風聲帶來的錯覺。
常樂跌坐在地,手指陷入土中,卻再抓不起聖地那連通天地的力量。
他與空桑氏聖地的力量連接被徹底破壞,再不能隨意調動那力量為自己所用,為自己攻防殺敵。
他看著老人消失的地方,終於明白了老人此來的目的。
老人從未視他為敵,相反,還對他寄予厚望,因此,老人不希望他去死,隻想讓他能置身事外。
所以老人殫精竭慮創出了某種秘法,能斷開他與天地神火之間的感應,斷開他與有靈聖地之間的神念聯係。老人以自己的生命,將常樂變成了一個普通人中的修行天才,一個不再擁有如神之力的才子。
失去了創造聖地並使用聖地之力的能力,常樂便隻是一個能越境殺人的強者而已。他再不是可輕易左右一國命運,可輕易擊殺至尊的怪物。
常樂坐在地上,開始思索今後。
震國隻餘三位至尊,完全無力抵抗穆國的大軍。不過震國還有無數工家大陣,還有強大的軍隊,神秘的青虎軍。這些力量,能讓震國有掙紮的餘地,能讓穆國的勝利來得更晚些。
然後,穆國還要控製整個黑岩大陸,等局勢穩定之後,才可再度向其他大陸進軍。
大夏還有時間,常樂也還有時間。
現在,還不是絕境。
他咬了咬牙,再度站了起來,但空中接著出現了兩道痕跡,兩聲爆破之音,又絕了他立時無聲無息逃走的念。
有兩位穆國的至尊出現在半空中,望著孔異消散的地方,默然無語。
他們眼睛發紅,眼角濕潤,顯然剛剛哭過。
“常樂,老祖曾要我們發過誓,絕不會動你一根指頭。”一位至尊沉聲說。
他說話時,並不看常樂,仿佛怕自己會忍不住出手殺了這害死老祖的人。
“我們都發過誓了。”另一位至尊說,“而且也會堅定地履行誓言。不過發誓的隻有我們這些至尊,至尊之下的其他穆國人卻不曾起誓。所以……”
他低頭看著常樂,眼裏雖有殺意,卻極力忍住,冷冷說道:“此地既然為你所創,那你便留下來守著它吧。有生之年裏,你最好不要離開這個地方,否則被我大穆子民發現,你便唯有一死。”
說完這些,他的身形便消失不見。
另一位至尊狠狠咬了咬牙,突然間張手向下一拍,隨後亦消失遠去。
一道巨力降下,將空桑氏的祠堂與族墓全部拍成齏粉,但卻沒有傷到常樂一根頭發。
他履行了自己的誓言,絕不動常樂一根指頭。
毀去空桑氏的祠堂與族墓,不是因為他對空桑氏有什麼恨意,而是不想給常樂一個可以安居的地方。
荒山野嶺,你便露宿山中吧!
若來風雨,你便自求多福吧!
常樂望著天空,感應著天地力量的變化,卻什麼也沒能感應到。
他變成了一個普通的修行者,自此,再不能召喚天地之力。
會是永遠嗎?
他默默地思索著,然後開始發呆。
無論如何,他都沒想到過這樣的結果。
自得神火之力以來,他不是沒曆過危險,但每次都能化險為夷,靠的便是能與天地神力溝通的能力,或者說,是上天的眷顧。
如今,上天可能依然在眷顧著他,隻是他卻再無法與天地溝通。
不能溝通,便無法提出要求,天地便隻能靜靜地看著他掙紮,因不知他想要什麼,而無法給予。
常樂自嘲地一笑:是我自大了。
我以為自己有如神之力,卻忘了自己根本還不是神。
我以為那些至尊、那些人中之神,在坐於聖地中的我麵前,不過是土雞瓦狗,其實卻是我小看了天下英雄。
那麼今後的路呢?
常樂一陣茫然。
天色漸漸變暗,周圍一片寂靜,不聞鳥獸之聲。
也許山中所有的鳥獸,都已經被驚走。
禦火者到了他這個境界,即使不飲不食,亦可靠吸納天地火力而存活,隻是會活得極苦。
對方不殺他,但卻也不想讓他活得好。
天色大黑,明月緩緩升起,常樂起身,向著山下走去。
一路行來,隻聞風吹樹葉之聲的,隻聞山間清溪流水之聲,卻不聞蟲鳴鳥叫與獸吼。山中的活物,除了那些花草樹木,便隻剩下了他一個。
走到山下,向前方望去,他看到了走獸奔跑,正向遠而去。但當他邁步向前,卻被一道無形之力阻擋,無法離開此山。
他探手觸摸,一座半透明的大陣,便如水波般起伏了一番,複又隱去。
他被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