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樂沒再說什麼。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路,每個人的人生路都要自己走,別人的建議隻能是參考,最終決定一切的,還是自己。
景宣兒既然執著於此路,那麼自己說了當說之話便好,不應該沒完沒了。
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也都喜歡事事由自己來選擇,而不是受控於他人。哪怕是摔跟頭,隻要是自己的選擇,便也無怨無悔。好多人都不明白這一點,所以常常會以“為你好”為由,幹涉別人的自由,卻不知那正是最令人討厭的事。
景宣兒也以為“付公子”會再勸自己,但見他沒再開口,隱約明白了他的心意,便笑了笑。
“謝謝你。”她說。
“謝我做什麼?”常樂搖頭。
“謝謝你還能讓我再見你一麵。”她說。
石頭覺得這話似乎點有別的意思,於是站了起來,拉著那幾人去參觀營地。
營地當然沒什麼好看的,少年們剛坐下,也不想再起來,但被石頭一一拉起,硬逼著走開了。
“他很機靈。”景宣兒望著石頭的背影說。
常樂看著景宣兒,隱約猜到她會說些什麼。
“我挺喜歡你的。”景宣兒轉過頭對常樂說。
常樂不知應該如何表達,便隻說了一句:“謝謝你喜歡我。”
若是兩情相悅,便無須言謝。一句謝,看似客氣,實則拉遠了距離。
景宣兒是聰明人,明白常樂的意思,笑笑說:“其實我也不喜歡大震。或者說,我不喜歡一切以武力壓製別人,讓別人不得不向他們俯首的人。”
常樂緩緩點頭:“我也是。”
“為什麼不能讓所有人都自由自在地活著?”景宣兒歎了口氣。
“人就是如此。”常樂說,“或者不如說,生命便是如此。你看飛禽走獸,一樣為了權力在爭鬥。那是生命的本性。”
“也隻有草木無爭了。”景宣兒笑笑。
常樂搖頭:“事實上草木亦有爭。樹大,便遮擋了陽光,使樹下小草無法長高長大;小草繁茂,便要奪去大地之下的養分,讓大樹無法長高長大;藤攀附大樹,吸食大樹汁液精華,亦是一種侵略。隻要是生命,想存在下去,便要掠奪其他生命。”
景宣兒一時訝然。
常樂說的這些,她從未想過。現在細想,似乎正是如此。
“小草又掠奪了什麼別的生命?”她問。
“埋屍處的花草,長得便比別處更盛。”常樂說,“生靈死後腐爛於土,花草便靠吸食這些為生。”
景宣兒沉默了許久。
“那麼隻要生命存在一日,爭鬥便不會停止了?”她問。
常樂點了點頭:“因此我們要看開,要想明白。爭鬥是生命所以存在的基礎,但這並不代表它就是完全正確的。世事無常,並非非善即惡非黑即白,太極運轉,卻是陰中有陽,陽中有陰,陰陽並存才是世界的真相。任何事物都是一體兩麵,對立的存在反而是互相依存,缺一不可。善惡無非是個度的問題,適度為善,過度為惡。食能續命,但若過度,反害身體。”
景宣兒認真地想了許久,然後說:“你這話,讓我隱約感悟到了些什麼,但一時說不清。”
“慢慢想便好。”常樂笑笑,“我也是想了好久,才想通這些。”
“謝謝你。”景宣兒說。
然後她探手入懷,取出一張帛布,遞給了常樂。
“琉璃國當未染戰火,卻應該已經被穆國控製。”她說,“拿著這個,便能通關。隻是各種理由,就要你自己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