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峰山下有座大鎮,鎮中有間客棧。
江湖往來客,經過此地時都要住這客棧,南來北往,談天說地,帶來種種消息,又帶走種種消息。
客棧的掌櫃是個溫和的老者,不喜歡多言多語,天天隻是守在櫃後,打著自己的算盤,記著自己的賬。
客棧一共有五個夥計,都很勤勉,話也不多,但客人若要問什麼,卻少有他們不知道的。
你若不問他們什麼,他們便隻是低頭幹活兒,因此常讓你忽略了他們的存在,不經意地當著他們的麵,說出一些不應該被外人聽到的秘事。
聽的秘密越多,這些夥計便越沉默。
當然,沉默不代表他們不會將秘密告之旁人。
每天夜裏某個時候,他們都會將白天聽到的所有有價值或無價值的消息,告訴給掌櫃,而掌櫃則會挑重要的事寫好,親自送到極峰山下。
然後有人會將這幾張紙送到山上,送到天英派中專門負責打探江湖大事小情的天機堂中。
這天,掌櫃像往常一樣記著賬,並不抬頭看往來的客人。
有幾個年輕人走了進來。
一個夥計迎了上去,恭敬施禮,詢問過後,將幾人帶到櫃前。
幾人衣著不俗,相貌更是不俗,尤其其中一人,英俊得不像樣子。
但掌櫃也並沒有因此就多看一眼,隻是笑著問要幾間房,然後將鑰匙交給幾人,讓夥計帶著他們上樓。
可就在幾個年輕人上了樓後,掌櫃卻收起了笑容,急急出門。
“小心行事,莫出紕漏,我去去就回。”走時,他小心地叮囑一個得力夥計。
夥計有些驚訝——往常便算有再大的事,掌櫃也不會壞了半夜送信的規矩,這次是怎麼了?
他不由望向樓上。
樓上,常樂立在窗邊,看著那匆匆而去的掌櫃。
“果然是天英派的人。”他輕聲說。
“四大門派中,天英派所修最雜。”蔣裏說,“爺爺便時常批評,說他們雜而不精,不知專一,而且還總愛耍小聰明。這間客棧,便是其一。”
蔣顏冷冷說道:“直接打上去便好,為何要費這周折?”
“常樂必有常樂的道理。”黃勇在一旁為常樂辯解。
“都殺了便是,講什麼道理。”蔣顏說。
“哪能都殺?”黃勇搖頭,“你這麼說話,卻有點女魔頭的味道了。有錯者殺,無辜者留,可不能……”
不及說完,後半段話便被蔣顏冰冷的目光給逼回了肚裏,隻好嘿嘿一笑,用那戴著薄紗手套的手,抓了抓臉。
手臂腿腳當然可用衣褲遮擋,這一雙手,便隻能戴上手套。
雖然有些顯眼,但總比露出赤紅如焰的雙手要低調許多。
“天英派中也有好人。”常樂說,“你忘了左氏兄妹?”
蔣顏想起當初神武門之變時,這一對先是與諸人生出衝突,再後來卻幫了諸人的兄妹,點了點頭:“他們算是好人吧。隻是人這東西,是善變的。誰知他們現在如何了?”
“所以我們才要看一看,聽一聽。”常樂說。
“若他們仍是好人,此時隻怕已經身陷囹圄。”蔣裏說,“我們貿然上山,弄不好會害了他們。”
蔣顏點了點頭。
她自然不是女魔頭,先前說要滅了整個天英派,也隻是因為黃勇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