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事後證明,那一切其實全是常樂自己所為,但在與常樂赴震國為空桑氏報仇的一戰中,蔣厲親手斬殺至尊,回歸雅風後,在身邊沒有常樂相助的情況下,又赴玄國,再殺震國至尊,使夏國東境危機立解,卻是不爭的事實。
這樣一位威風凜凜的武神,穆國至尊難道真殺得了?
而且不要忘了,夏國得天地神火眷顧,禦火者實力,均超過別國同境。
單正衣與周春又豈容小視?
一時間,大夏諸臣麵露笑容,心中大定。諸國特使也覺得這次穆國搞不好會玩砸,踢上鐵板。
一時間,氣氛緩和了許多。
諸人紛紛點頭,議論起來,談及蔣厲的厲害之處,越來越看好夏國。
此事已定,諸國特使便紛紛告辭,而夏國諸臣,則開始商議此次決鬥的詳細事宜——於何處戰,戰前應做何種布置、準備,針對可能出現的種種局麵,又當如何……
一切有了設想,又反複商榷定好後,淩玄華命人整理成文,亦將相應事宜書成公文,送予穆國特使一份。
諸臣退去,殿上隻餘淩玄華與淩天奇、常樂三人。淩玄華看著常樂,隻覺他目光仍是凝重,便問:“大哥覺得哪裏還有不妥?”
“先前所言,隻為安定人心。”常樂說,“其實我覺得穆國的目的不可能這麼簡單。”
“那大哥認為呢?”淩玄華問。
常樂搖頭:“正因為我也看不透,所以才會擔憂。”
“陛下,這幾日要派人盯緊穆國使團,同時,邊境也要加強防衛。”淩天奇道。
“太傅放心。”淩玄華點頭,“既然知道穆國未存好心,我自然要全力戒備,不會大意。”
離開皇城,一路向回走,路上淩天奇說了些什麼,常樂一概沒聽進去。
穆國到底想要做什麼?
這一點,他到現在也還想不通。
越想不通,便越擔憂,便如行於黑夜中,人所懼怕的不是黑暗本身,而是黑暗帶來的未知一般。
淩天奇看著他,突然覺得自己的這個徒弟有些可憐。
是的,你享著世間億萬人的盛讚與崇拜,享著帝王的信任與尊敬,甚至有人稱你是布衣天子,但可你又過了幾天屬於自己的生活?
你整日為了這個國家奔波,又過了幾天你這個年紀的人應過的逍遙日子?
淩天奇望向窗外,一時怔怔出神:我是不是有些自私?
他是良材不假,他是棟梁不假,但他終隻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吧。
是我將這副擔子壓在他的肩上,是我讓他……
正想著,突然目光一怔。
他於車窗外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雖然隻是一閃而過,但他知道自己絕不會看錯。一時間,他額上滲出了汗珠,心神開始不寧。
但他什麼也沒對徒弟說。
日西沉而去,月東升而起。一起一落,便是一日盡。長夜來,暗籠大地,但終又天天明。明天,太陽照常升起,將又是如往常每一天般的一天。
人間萬變,日升月落時間流逝,卻總不變。
當那明月升起時,有人立於月下,立於樓閣之上,望著那月,不由生出這般感歎。
“時不我與。”他輕聲說著,然後飄然而動。
太傅府中,常樂立於窗前,似是在望著窗外月色,但實際什麼也沒看到。
眼前之物入得眼,卻入不得心。心裏,始終是那個疑問,盤旋不去,一直無解。
突然間他目光一閃,窗外景色終於入得他眼。
月色之下,院中竹林旁,有一個身影,似乎已經立了很久。
無聲無息,更近乎於無形無相。
常樂一動,人便穿窗而出,落到了院內,竹林旁。
“閣下來了多久?”他問。
“不是應該先問‘閣下何人’嗎?”那人一笑。
月光照耀下,常樂卻看不清他的臉,這很不尋常。
那人道:“剛到不久,差不多是一落腳,便被你發現了。”
常樂看著對方,試圖從對方身上外溢的火絲中,觀察到對方的真實境界。然而奇怪的是,他明明能感應到對方是禦火者,卻無法看到其身上有丁點火絲外溢。
“閣下是敵是友?”常樂問。
“聽聞世間出了個‘天下第一’。”那人說,“所以便想來看看。此地不大適合動手,不若換個地方?”
“有請。”常樂緩緩點頭,文道之力外放,瞬間化成了慎誠界的領域空間,直接將對方帶入了那廣闊但卻令人覺得孤單寂寥,似乎可以因無人窺視而放縱,但又忍不住謹慎以對這種自由的世界之中。
“好一方天地。”那人環視四周,緩緩點頭。
常樂仍無法看清他的臉。
“閣下何人?”所以常樂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