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樂笑了:“世間事,誰可預料未來變化?每一步行走之前,自然要想到最壞的結果,但卻不能因為害怕,便畏首畏尾,瑟縮不敢為。”
“比你師父要強許多。”朱泊煙點頭稱讚。
“你什麼意思?”淩天奇再瞪眼。
“你啊,這些年間,也就這點能耐沒變。”朱泊煙笑了笑,突然長身而起,身形一陣朦朧,人已遠去。
“你這蠢豬,如何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淩天奇對著敞開的窗子怒罵,“數十年未見,隻此匆匆一麵,你便走了?還說是來看我,你哪裏曾思念過我!”
“你啊……”朱泊煙淡淡的笑聲,從遠空傳來。
常樂一陣失神。
淩天奇望著窗外,許久後歎了口氣,悄悄抬手拭去了眼淚,才轉過身來。
“師父,這位朱前輩是何境界?”常樂問。
“他當初一直說,要成為妖中至尊。”淩天奇說,“現在看來,自然是已經成功了。”
妖中至尊,便能如此厲害?
常樂心中震動。
“我方才與他交過手了。”常樂說。
“感覺如何?”淩天奇笑問。
常樂搖頭:“說不清楚,感覺像是夢一樣。我本想用慎誠界來問出他的實話,無功後又想用夢蝶界來對付他,不想全都無用,反而是我被他步步牽著鼻子走。”
淩天奇笑了:“你可知他的文華領域叫什麼名字?”
“請師父賜教。”常樂道。
“萬物自然界。”淩天奇說。
常樂怔怔。
什麼樣的文華領域,竟敢起這樣的名字?
萬物,自然,難道真是將天地間一切事物,都包括在其中了?
“他由獸身得靈,修成人形,化而為妖,經曆遠勝我等。”淩天奇說,“因此,也使他悟道了某種玄妙的道。他曾對我說過,天地間所有生靈,其實都並無不同。人族自視為萬物之靈,其實也不過是萬物中的一種,與豬羊犬馬並無本質分別。他曾笑那些追求生命真諦的人是癡人,因為在他看來,生命的意義就是生存,就是活著。活著本身便是最終目標,也是最大的意義。”
常樂一時失神。
他想起方才與朱泊煙動手之時,自己心境的變化。
是的,當死亡將要降臨前,自己什麼也沒想,隻是單純地渴望活著。
仔細想想,世間一切生靈,豈不都是如此?
小草掙紮著頂開石子,要得到泥土之外的陽光,是為活著。
猛虎撲食,狡兔三窟,蜂飛花叢……是為活著。
人生而有靈,便去思索自己為何活著,活著的意義何在。
可除人之外,那些花草樹木,那些飛禽走獸,何曾想過?
它們隻是為了活著而活著。
看似是麻木,看似是不如人族。
但是……
千秋功業,不也隻是人類自己覺得有趣的遊戲?
一個文明綿延幾千年,甚至就算綿延幾萬年,又如何?
令人覺得壯闊的,是這個文明達到的高度,還是它存在的時間?
常樂想起自己的家鄉,不正是因自己是僅存於世的古文明而驕傲著嗎?
與浩大宇宙相比,你達到的成就再高,又能高過宇宙的生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