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天奇擺了擺手:“這碑,很是神妙。我想看清楚些。”
“不就是四個字嗎?”靈秀心不解。
淩天奇回過頭,看著她,笑了笑。
靈秀心大吃一驚:“你的眼睛……”
淩天奇的眼中,閃著一種淡淡的金色光彩,自眼瞳中起,不向四散,而隻向著上下兩個方向延伸,越來越細。
乍一看,仿佛是野獸之瞳。
“怎麼?”淩天奇問。
靈秀心仔細再看,卻見淩天奇眼瞳與平時並無兩樣,不由搖頭:“我不知道是錯覺,還是……”
淩天奇笑笑,轉回頭,又去看那碑。
常樂坐在寶座上,呼吸平穩。
他不知道師父在觀碑,也不知小草一直在看著他,心裏擔憂。
此時的他,正站在大海邊,望著無盡海波。
海波無一時平靜,不斷有巨浪揚起。有金光在那浪中起伏,仿佛是金龍在水中嬉戲。
身後是黑色的礁石之島,並不大,一直向左右兩邊延伸,兩頭各通向一方天邊,也不知到底有多長。
常樂不想回頭去觀察那島,他隻是被這大海所吸引。他坐了下來,靜靜地看著。
浪濤之中,那些隱約的金光慢慢地幻化成一個個身影。
是陌生人,他並不認識。
陌生人們有著各自精彩的人生,他一一看去,如同在看一場場無聲的戲劇。他時而含笑,時而落淚,時而長歎,時而拍掌叫好。
無盡的人生路,每一條都隻通向一個終點。
死亡。
然後有歎息聲起,他看到海波漸平,終不再動,整個大海如同鏡子。
“生命的意義何在?”有一個聲音響起。
“活著而已。”常樂想了想後回答。
“便隻是活著?”聲音問。
常樂搖了搖頭:“對於每一個不同的生命來說,生命都有不同的意義。有人曾說,萬物存在的意義,便是活著。若要換一個複雜一些的回答,那便是讓這世間充滿生機,以萬物的存在,除卻這寂靜宇宙的荒涼。但對於智慧來說,隻是活著,顯然並不能讓自己滿意。於是,才會追尋意義。可追尋意義本身,未必真就有什麼意義。”
“你的看法?”聲音問。
“有前人的想法,也有我的見解。”常樂答,“未必正確,但至少是個答案。我對這答案很滿意,但它卻未必是你想要的。”
聲音沉默。
“神火天降,在距今不到兩百年間。”常樂忍不住問:“可是龍騰東海,沉一陸以為宮的事,卻發生在五千年前。那麼是否可以說,五千年前,這世界曾經擁有過另一種力量?”
“種子被埋在土裏,突然間有一日,它鑽破大地,便長了出來。”那聲音說,“可那真是突然間的變化嗎?”
種子,成長……
常樂陷入思索。
五千年悠悠歲月前,這世界到底曾是什麼樣子?
有龍存在,一隻爪便可沉沒一座大陸,那時的世界,是否可以簡單地稱為凡間?
他抬頭望海,問:“你是否還活著?”
“什麼是活著,什麼又是死去?”聲音回蕩在天地間,漸漸歸於無聲。
常樂知道,自己不會再得到回答。
於是他不再看海,而是轉過頭來,看著自己立足的黑礁長島。
長島無邊,但卻很窄,常樂縱望兩頭,覺得自己不是站在一座島上,而是站在一條分界線上。
線這邊,是神話;線那邊,是凡間。
平靜的海如同鏡子,而另一邊,是波濤湧動的海。
如鏡的海,看久了便會讓人覺得可怕,因為它一片死寂。
有波瀾,才有趣味,才有生機,才讓人覺得這世界是活著的。
生與死嗎?
他低頭看著黑礁。
突然間,黑礁震動起來,遠方天空中,黑礁離海而起,一座如同龍頭一般的島出現在那一頭,慢慢轉頭,向常樂望來。
沒了它分隔兩界,兩邊的海水便互相滲透,然後,波瀾變得更狂,而那麵鏡子上則布滿了裂痕。
衝突,令海水激蕩,令天空也跟著打起了漩渦。海與天中間,升起了狂暴的龍卷風,其色如墨,若黑龍狂舞。
那長島的龍頭,慢慢向著常樂而來,常樂卻隻是看著那狂舞的黑色龍卷風。
那種力量讓他心動。
若我能得,也許便能避穆國之害,解大夏之危局。
但那是天地的力量啊!是生死的力量啊!
黑礁的龍突然停下,不再向前來。
然後它搖了搖頭,重又倒入海中。
“可惜,你竟然放棄大道,選此小道。一國之存續,與一界之存續,哪個重要?”
一個聲音響起。
常樂猛地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