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的馬打著響鼻,刀劍在烈日之下反射寒光,如此耀眼。
二十餘戶人家,百多口人,被從房裏抓出來,押在街頭。
領兵的軍官麵無表情,身邊的傳令兵高聲對圍觀的人道:“北安街二十戶,未能按時繳納貢稅,此一罪;有五戶壯丁外逃,躲避徭役,其餘十五戶未加舉報,此為二罪。兩罪並罰,斬首示眾!”
軍官環視四周,道:“國之稅,不可不繳;官之役,不可不服。爾等當以此二十戶為誡。若再敢有人心存僥幸,這便是下場!”
一揮手,劊子手手大步向前而來,手中鬼頭刀,寒光閃爍。
百多口人驚恐求饒,有老人懇求,有孩童哭泣,有男女叩首。
但這一切,均不能讓那軍官心生絲毫惻隱。
“且慢!”
此時,有人高呼一聲。
接著,便見一人在十數武者簇擁之下,分開人群,向前而來。
所有圍觀者皆恭敬施禮,為他讓開道路。
來者五十餘歲,眼帶滄桑色。
他到近前,拱手為禮,道:“這位將軍,念他們是初犯,便饒他們一次吧。小老兒願代他們受罰,要罰多少,還請將軍開出個數來,小老兒絕不還價。”
那軍官皺眉,厲聲問道:“你是何人?聚眾前來,是要造反不成?”
“不敢。”那人一笑,道:“在下姓龍,名伍元,是端江府龍頭幫的幫主。”
軍官一時愕然:“你便是那位龍幫主?”
“正是在下。”龍伍元嗬嗬一笑,向下彎了彎腰。
軍官冷笑道:“龍幫主,我知你當初仗著常樂的勢,曾風光無限,跺一跺腳,整個烏龍州怕都要顫上三顫。可今時已經不同往日。”
龍伍元搖頭:“常大人那是什麼樣的人物?我龍伍元不過是端江府小小幫派的小小幫主,如何能與人家攀上關係?也不過是龍某為人老實,知道遵從上官,因此州裏、府裏的諸級官員,才願對龍某多加關照而已。將軍初來,日後治理這一方地界,低頭不見抬頭見,龍某自然當全力配合將軍,完成朝廷貢稅收繳,與官家徭役,絕不會讓將軍無法向上司交差,但也請將軍給予方便。”
一個眼神過去,便有身邊人捧著一隻小箱子向前,恭敬地遞上。
軍官將箱子接過,微微打開一線,麵上立時有了笑容,道:“既然龍幫主願為國效力,本將軍自然願加以成全。今日,便先饒過這二十戶的性命,但若再犯,本將軍可絕不姑息!”
“多謝將軍。”龍伍元躬身一禮。
軍官揮手,帶隊而去,龍伍元身邊人則急忙上前,放開那一百多口人。
一時間,謝恩之聲不絕於耳。
龍伍元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在諸人叩首聲中,轉身而去。
那些武者跟了上來,人們又自發地為他們讓開了路,拱手躬身,恭敬相送。
“這天下啊……”龍伍元緩步而行,忍不住感歎。“成了什麼樣子?”
“幫主,常大人是真的……真的死了嗎?”一個武者小聲問。
“胡說。”龍伍元搖頭,“他是什麼樣的人,能說死就死?當初穆國攻我雅風之時,不也有人疑心他死了?可後來怎樣?轉眼歸來,便打得穆國落花流水!”
“但願常大人無事。”一個武者小聲說。
“幫主。”一個武者忍不住說,“可再這樣下去,咱們幫裏怕也支撐不了多久了。再大的家業,也經不起這麼散下去啊!”
“盡力而為吧。”龍伍元說。
他望著遠空,輕輕一歎。
當初的龍頭幫,不過是端江府中一個小小幫派,別說在偌大江湖、廣闊天地裏論,便是在端江府中論,也不過是府內幫派之一,算不得什麼。
可自那蔣家姑娘夜半而來,讓龍某有幸與常大人相識起,龍頭幫便快速崛起,轉眼成了名震整個烏龍州的大幫。
這一切尊榮,都是靠龍某與常大人的一點點小交情得來的。
本自您而來,再因您而去,有何不可?
更何況,龍某總不能眼見鄉親受難,而無動於衷吧?
那也不是您的行事風格不是?
隻是……
他眼圈微紅,幾欲落淚。
常大人,已經一年了,您到底去了哪裏?
藍天之上,流雲遠去。
麵前,大霧重重,映出人間之景。
常樂坐於峰上,麵帶憂色。
進入這小世界已經一年有餘,人間之變,曆曆在目。
厲先生坐上了大夏國的那張龍椅之後,並沒有親手執掌天下,而是將大權交給了他扶立的林玄道,隨後,便隱居幕後不出。
林玄道持天下之政後,將稅賦連續提升了十數倍,增加大量的徭役,數月之間,便導致天下民不聊生。
自然有人反抗,但反抗的結果,無非是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