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奇人(下)(1 / 2)

第二天他去上班時,發現公司居然給他配了秘書!並通知他搬到城區高尚住宅區的公司宿舍來。

第三天,他就不敢去上班了。想了幾天,他把這件事和送煤氣的工友說,大家都說他是吹牛,他是一個很重諾言的人,哪怕生活逼得他再無複少年的豪氣,但他很忌諱別人說他吹牛。

張狂說到這裏有些激動,一口氣把杯裏的酒喝光,對我道:“洚曉,再來點!”我幫他滿上,這時仿佛從他身上,找到當初年少任俠的好友的身影。但一口酒喝下去,他剛剛亮起來的眼睛,又喑淡了下去,他喃喃地道:“他們打電話叫我去,還給我錢,沒有人問我為什麼這幾天沒上班,但他們給我錢,連簽名也不用。”他說著從牛仔褲的後袋裏掏出一迭鈔票,大約有二三十張一百元,扔在桌上對我道:“阿曉,你說,這什麼事?為什麼他們要給我錢?”

兩三千塊,其實不是太多,猶其在我身處的這個作為省會的沿海城市來說,也就是一個普通白領的一個月收入,但對於一個送煤氣的工人,一下子拿到這麼多錢,的確,這對於一個誠實的人來說,是很難接受的事。

胡仁在邊上插嘴道:“那您去的這家公司,規模多大呢?是什麼行業呢?會不會是一個經濟騙局?在國外,弄一個無關的人進來當替罪羊,並不少見。”

張狂苦笑道:“我、我、我想不會吧?我也有讀報紙的,如果他們讓我簽名,我會報警。那是一個管理很大的寫字樓的物業公司啊!他們讓我去當保安經理,奇怪的是老總不知為何知道我身手很好!而我在這個城市從沒出過手,這才使我感到怪異,因為好似我的一切他們都了解似的。”

胡仁站了起來,喃喃念道:“高薪,福利,分紅……對了!”他轉身一指我道:“《紅發會》!記不記得!”

我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張狂已大聲道:“不!絕對不是《紅發會》!我讀了十幾年福爾摩絲了,我當時第一反應就是回到租的房子裏,把牆全敲了一次!”

我想了想對胡仁道:“尋租行為?不可能,張大哥沒有什麼背景。我想報恩倒有可能。”

討論了半天,不得其解,張狂走的時候,留下了電話和地址,然後硬從那三千塊錢裏留了一千塊說給我的兒子,不收就是瞧不起他。我送他到樓下,保安在他走出小區時,不停的打量他,他彎著腰,陪著小心,回頭衝我招招手慢慢消失在我的視線裏。

回到客廳裏,胡仁對我道:“老荊,你送他下去時,我查了一下,這公司是很有名物業管理公司。”

我點點頭道:“也許是報恩吧,張大哥幫的人倒不在少數。”

胡仁嘲弄的笑道:“他?他幫人?他很能打為什麼不去當保鏢?”

我悶哼一聲,一言不發坐下衝茶,胡仁賠笑道:“好好好,算我說錯,但這位張大哥現在這模樣你自己也見到,你倒是說說,他是個什麼人?”

一個人,如果他很弱小,那麼他給人欺負,沒什麼好奇怪的;

一個人,如果他很強大,那麼他欺負人或不給人欺負,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什麼人?。

我笑了,我對胡仁說,如果他生在荊軻的年代,他就是荊軻,如果他生在秦時,便是博浪沙懷一百二十斤大鐵錐的大力士。有些人隻能生在亂世,有些人隻能生在太平時,這人就是生錯了年代。

胡仁忍著笑道:“這麼誇張?”

我笑道:“但如果一個十六歲中學生,讓比他弱小的同學在爭吵中扇了一耳光,卻笑著走開不以為意;但他發現他十二歲的同學,被五個十八、九歲的社會混混用利斧指著時,卻操起一把雨傘去把他的同學救下來,你怎麼評價這個人?”

胡仁收斂了笑,搖搖頭,沒說什麼。我又對他道:“還是這個十二歲的同學,被幾十個人圍在冰室裏,這個十六歲的中學生在放學回家的路上聽到這個消息,扔下女朋友,一個人,用書包裏一把三十公分長的不鏽剛尺在幾十把西瓜刀下把這個同學救出來。隻因為,他們是朋友。你又如何評價這個人?”

胡仁動容了,他起身踱了幾步正色道:“如果你不是在講故事,那麼我隻能說,你告訴我這世界上還有‘三杯吐然諾’的人存在,盡管我一點也不讚成他的處理方法。”

我點點頭,給自己倒了一點酒,隻有半個工夫茶茶杯那麼多。我不能喝太多,因為身體近來不是很好,但一點酒精足以讓我在回憶中找尋那個豪氣幹雲的張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