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2)

“老三,我想自殺。”劉建軍倚在我家陽台,顫抖的手夾著煙,但這句帶著顫悠的尾音的低低的話語裏,卻透露出無比的堅定,這很讓我吃驚。對於一個將近而立之年的男人,做出自殺的決定,是需要莫大的勇氣的。而劉建軍,我記憶中,他絕不是一個有勇氣的人。

但他很快就說出做出決定的原因:“你知道嗎?我這樣等於每天死一次。”他的語氣,很平靜,平靜著如同在討論一個不相幹的人的生死:“女人生小孩的痛楚,是十級,據說比砍頭還痛,但我每天經受的痛楚,絕對比女人生小孩還可怕。”

我已無暇去和他搭腔,隻是緊張的準備在他縱身一跳時把他抱住,因為他說這話時的神態,使我毫不懷疑他真的會這麼做。我一把扣住他的手腕道:“得,別扯了,進屋再說。” 誰知他見我這樣,卻笑了起來道:“老三,你放心,自殺我也回家自殺。”

我把他扯進屋裏按坐在沙發上,劉建軍卻又道:“千古艱難唯一死,想通了,也就沒什麼煩惱,老三,讓我起來吧,我現在要回家去了。”

我一下子急了,對他道:“不行!不能死。”

劉建軍呆呆地望著天花板,有氣無力地道:“我也不想啊,不過再這樣,我會瘋的,還是死了的好。”

我急得跳了起來,一時卻想不出什麼好的措詞,隻能說:“一天一次,一天一次,對了!”我一把按住劉建軍道:“你想自殺,不過就是你覺得現在每天都如同死一次一樣,但你又如何知道,你自殺以後,這種痛苦就不會天天經曆呢?搞不好給你來個一天二次呢?一天三次?”

“行了行了!”劉建軍一下子癱在沙發上,舉手做投降狀,呻吟道:“老三,我已經很慘了,你不要再嚇我行不行?天啊,連死都不行!”

我笑道:“問題總有解決的方法,對了,不如把老大老二老四老五幾個叫在一起,想想有什麼主意?”

劉建軍搖頭道:“不必了,他們?他們一定叫我買柚子葉洗澡,要不就是請個道士來作法……”

他說到這裏,拍手道:“對啊,老三,不如我去找個道士作法好了?你怎麼看?反正要這麼活著,我是真的活不下去了,淩晨我那樣子你也見到的。”

道士自然是在道觀裏,可現在來說,劉建軍是等不及去道觀了,我隻好上互聯網讓有宗教信仰的朋友幫我打聽這個城市是否有雲遊的道士掛單。結果專業的道士沒找到,倒有網上朋友知會,據說在這個城市有一個在家居士幫人解簽問卦圓夢消禍的,並幫我查出聯係電話。

這位女居士約莫五十上下,不知平時便是如此,或是因為我們要來才穿上道袍,得倒也真有點仙風鶴骨,劉建軍這個唯物論者此刻想是把希望牽在這位居士身上,很有些誠惶誠恐,我便也隻好把冷笑揣在心裏,冷眼欣賞這場演出,若是戲作得好,消了劉建軍的心病,便是把李耳剃成光頭,對我這個無神論者來說,也無不可。

劉建軍把那簽筒握得很緊,極用力的搖晃,可半天也沒晃一根來,卻聽那女居士道:“心要誠,腰彎些,要低頭,要敬畏。”我不禁點頭,此人倒有急才,劉建軍方才搖不出,是因為他把簽筒持成與地麵九十度,讓那女居士這麼一說,劉建軍再一搖晃,立馬那簽筒裏就掉出一根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