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說,馮吉那一次絕對是有預感的,要不,怎麼會喊出那句話呢那時,天陰得極深,烏雲的怪相似3年沒洗過毛的白獅子狗,髒兮兮地伏在半天空中。從娘娘山穀竄出的冷風,呼嘯著在烏雲和路麵的狹小穿空間強勁的肆虐。密密麻麻的汽車,萎縮成隻隻可憐的甲殼蟲,於天寒地凍的路麵上小心翼翼地爬行……馮吉早就被壓得喘不過氣來。盡管他命司機關了空調,可滿身還是濕漉漉的。他解開胸前的紐扣,憤怒地吼道:“超車!”司機將頭扭過來,膽怯而又為難:“馮總……”“超!”馮吉又吼了一聲。司機不敢再出聲,一咬牙,小車打滑飛快地擦著前麵麵包車的車身搖晃著馳過,嚇得麵包車上的人一陣驚叫。

馮吉急啊!怎麼天下的麻煩事一起落到了頭上呢?他的公司因無錢購原料已停產4天了,幾千人的企業一天損失多少呢?可家家銀行跟看笑話似的就不貸款;他的拳頭產品“透心涼”牌空調,被一個奸商搶先注冊,反咬他侵權,明天開庭;兒子參軍,身高差兩厘米不夠待招線,妻子哭著要他快跑“關係”;還有,不知犯了哪門子邪,外甥女非要來他公司當秘書,他為難,可舅舅已罵了他3天了……屋漏偏逢連陰雨,這不,他的心腹財務科長竟竊走公司僅剩的30萬潛逃。

手機響了。馮吉剛“喂”了聲,就聽對方罵起來:“你還是不是人!真不要老娘了?”他愣了,是姐姐。可不是,前天就接了姐姐兩個電話,鄉下母親突患腦溢血住院,院方連下三次病危通知。“我……一會兒就到。”馮吉匆匆掛了話,雙目緊閉。唉,累,真累!假如現在沒有了他,這個家,這個公司、這個世界他媽的通通完蛋。

突然,司機怪叫了一聲。朦朧中,馮吉瞥見一輛烏黑的大卡車以排山倒海之勢迎麵壓來。他絕望地喊了句:“大爺,再給三天……”隻聽“轟”的一聲,什麼都不知道了。

司機當場死亡。馮吉無大傷,卻昏迷了18天。第十九天,當他蘇醒時人們告訴他:銀行已貸款,公司也恢複了生產;官司打平了,不輸不贏;財務科長已抓住,款也追回;兒子已被特招;外甥女已到公司上班,如願當了秘書……他呆呆的,身子一下子軟了許多。猛然,他想起母親,不顧阻攔堅持要回鄉下。

母親臉色慘白,目光呆滯,氣若遊絲。當馮吉淚流滿麵而緊緊地握住母親的手時,母親的眼睛一下子明亮起來,像一道彩虹,緊接著永遠地熄滅了。

姐姐哭道:“娘不肯走,就是想見你一麵啊!”馮吉號啕大哭。他悠然明白了——其實,這世界上,無論什麼事離了他都行,惟一離不開他的隻有自己的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