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那羅緩緩睜開了眼,渙散的眼神許久才集中了視線,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寢宮的隔梁天花板,一室的朦朧模糊,燭光微晃,室內器皿的影子隨之搖曳,彌漫在空氣中的隻有一片死寂。
“你醒了。”那個聽起來像是來自遠方的聲音令她心裏一驚。那羅下意識地抬頭望去,隻見他正坐在床前定定看著自己,麵色蒼白的如死人一般,嘴唇緊抿,頹然的冰綠色眼底似有什麼在燃燒著,銳利嗜血的光芒噴薄欲出。
看到這個樣子的他,那羅的心猛的抽緊,就連肩膀也微微顫了一下。盡管心裏有些害怕,但既然見到了他,她自然不會放棄之前想說的事。
“陛下……你終於肯見我了。卻胡侯他”這個名字剛從她口中說出的時候,一陣劇痛頓時從她的手臂處傳來,令她痛得吞回了後半句話。
他像是要殺人般狠狠捏住她的右手臂,一字一句道,“剛才巫醫替你檢查過了,你已經懷了一個多月的身孕。不過,你卻為了卻胡侯親手殺死了我們的孩子。”他強抑悲痛的聲音就像是把尖銳的鐵錐,一下一下重重釘在她的心上,椎心刺骨的痛漸漸彌漫整個身體。
“你說……什麼?”剛聽到自己懷了身孕,她竟然有一絲說不出的感覺,那並不是厭惡和恐懼,還沒等她整理出真實的心情,他後麵接踵而來的話卻是將她直接打入了地獄之中。
“我說什麼難道你沒聽清嗎?也罷,你不在乎我,自然也不會在乎這個孩子。”他冷冷瞅著她,“你本就是個沒心肝的女人。”
“安歸,我……我……”她差一點就想說她並沒有不在乎這個孩子,哪怕這孩子的由來是在那樣不堪的情形下……
“對了,你不是想知道卻胡侯的情況嗎?”他語調一變,反常地又提起了這個話題。
那羅有些驚訝地望向他,隻見他的眼中已斂起了之前的戾氣,所有的怒火似乎已被冰封在那片冰綠色之下。在淡黃色的燭光映照中,他那俊美無雙的臉看起來絲毫表情也無,平靜的讓她感到不安。
“是。請你停止明天的行刑,饒了卻胡侯的命吧。他當初救過我,這也是我唯一能幫他做的事了。”她一咬牙,忍住了失子的傷痛,將自己想說的話都說了出來。
他的唇邊浮起了一絲嘲諷的笑,“明天?那羅,如果你早些求我,我說不定還會饒了他一命。不過現在……恐怕有點晚了。”
“安歸,我求求你了,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沒有他我可能早就死了。你要我留下是不是?我答應你,我再也不會逃跑,我會一輩子乖乖待在你的身邊。我發誓!”她心慌意亂地許著承諾。
他的眼神變得更加冷冽,唇邊的嘲笑卻是更深,“那羅,你知道你昏迷了多久嗎?從昨夜到現在,已經是一夜一天了。我就算要赦免卻胡侯,卻也是晚了。今日午時,他已經被執行了絞刑。”
那羅的瞳孔驟然縮緊,聲音已然走了調,“你……你說得可是真的?”
“我又怎麼舍得騙你。”他笑得如最惑人的夜海棠,站起身來朝門外走去,“好了,既然也幫不上忙了,不如就好好養身子,我還等著你給我生好多孩子呢。”
那羅的心還來不及悲傷,此時彌漫在她胸口除了憤怒還是憤怒。那如烈火般燃燒的怒火,如同沙漠裏洶湧的沙塵暴,一瞬間席卷並摧毀了她腦中殘存的理智。
“我不會給你生孩子的。”在他的腳步就要邁過門檻時,她幽幽出了聲,“你說的對。我不在乎你,所以也不會在乎孩子。別說這次是意外,若是下次真的再被你侮辱懷上孩子,我一定還會親手殺死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