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非常痛。
痛得她五髒六腑似乎都焚燒起來。
沒法睜開眼睛,身體也無法動彈,她所有的意識仿佛被緊錮於無邊的悔恨之中。在幾乎接近死亡的混沌中,許多片段如浮光掠影般在她腦海中飄過,有的清晰,有的模糊,有痛苦和焦灼糾纏的苦楚,失望和渴望共存的悲愴……
恍然間,她在那些記憶的碎片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一如初見之時,像天界中的摩柯曼殊悄然綻放,又似佛祖前的優曇婆羅千年一現。他對著她微微一笑,卻毫不留戀的轉身就走。
原來,他的背影也可以如此冷酷。
她想叫他的名字,想要留住他的身影,想要告訴他那些從未說過的話語。
她的身體開始劇烈顫抖,每一寸肌膚都緊繃著,突然,她聽到一聲悲泣的呐喊,卻無法相信那是出自自己的喉嚨。
“安歸別走!”
“那羅!別再睡了!你醒醒!”一聲突如其來的低喊猶如一把利劍,一下子將這個幻境劈的粉碎。
她費力地睜開了眼睛,模糊的視線漸漸變得清晰起來,映入眼簾的是傅介子那張焦急萬分的臉龐。
“太好了,那羅,你終於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經昏迷了七天七夜了!”他失去了往日的冷靜,臉上俱是喜色。
她動了動唇,卻發現自己幾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傅介子忙讓下人拿上了熱湯,小心翼翼說道,“那天你在胡樹林裏突然暈倒之後,就一直昏迷不醒,發了熱還說胡話。我隻好讓巫醫給你灌了些藥,幸好上天憐憫,你總算是醒過來了。”
她倒沒有拒絕,連喝了幾口熱湯讓自己有了力氣,立即開了口,“他呢?”
傅介子自然知道她指得是誰,低聲道,“已經按樓蘭國君的儀式安葬了。那羅,這次隻是一個意外,你不要太自責了。隻是”
“隻是什麼?”聽到安葬兩字,她的睫毛急速顫了幾下。那個人在這個世上消失了,再也不會出現了,再也無法對她微笑,再也無法對她生氣,再也無法對她說,“這個世上……唯一想要珍惜的人……隻有你……”窗外玫瑰色的晚霞如火焰般燃燒著,心底最痛最深的秘密,被無情的撕開,就像是在太陽底下的冰塊,被曬得無處遁形。
“隻是現在外麵人都認為是王妃親手殺死了國王,所以你暫時就先住在這個地方,等風頭一過我就帶你回長安。”
“淩侍衛呢?”她垂下了眼眸。
他的神情凝了一下,“就在那天,他當場自盡殉主了。”
淩侍衛也死了嗎……是啊,他那樣忠心的人,自然是要去下麵繼續追隨他的主人。她忽然無聲的笑了起來,“傅介子,你本來就是要他死對不對?不然那天尉屠怎麼那麼及時的出現?他不是想要救安歸,而是想要借我的手殺死安歸。
傅介子聽到她連名帶姓的喊自己,心裏不禁一痛,“那羅,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騙你的。沒錯,我和尉屠已經早已定下了這個計中計,就是要借你的手殺死安歸。這個撞擊的角度和力度,尉屠已經在長安密練了半年之久,所以把握的分毫不差。而我哄他同意和我合作的誘餌就是,等安歸死了之後由他繼承王位。”
“所以,說什麼讓伊斯達繼位也隻是騙我的了……”她笑得更加苦澀。
“我確實是有讓伊斯達繼承王位之意,但很早之前他就拒絕了。但這次若不以他為借口,你斷然是下不了這個決心。”傅介子突然撲通一聲在她麵前跪下,“對不起,那羅,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你若是恨我,我也無怨。隻求你能讓我照顧你一輩子,讓我能親自贖這份罪。”
她垂下了眼瞼,所有情緒隱沒在密密的睫毛下,“我很累,你先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