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子時,小鎮上已是一片寂靜漆黑,萬物無聲。隻有石家大宅裏還是燈火通明,一幹仆人丫鬟們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生怕觸怒了怒火中生的老爺夫人。
在石江流的臥房裏,他的母親石薑氏坐在床頭,看著麵如金紙氣若遊絲的石江流是悲痛欲絕,哭的雙眼通紅。她一邊嚶嚶哭著,一邊叫道:“老天爺啊,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這是造了什麼孽啊,要我的兒遭這麼大的罪!”
她看了一眼坐在一旁臉沉如鐵的石大富,啐了一口,罵道:“不要臉,臭不要臉!老的勾引我男人,小的如今又害的我兒隻剩下半條命!我咽不下這口氣,我要找她們娘兩拚命去!”
說著話,她就真的抓起一把菜刀衝出門外,麵目猙獰、神神癲癲的要去砍人。
看到這一幕,倒把石大富嚇了一大跳。他連忙吆喝一幫子嬤嬤丫鬟把夫人摁住,然後罵道:“賤婦,你還嫌家裏不夠亂嗎?真是作孽!“
石江流她娘被人摁住,披頭散發,狀如瘋魔。更不料她竟忽然將手中的菜刀朝石大富扔過去,鋒利的大菜刀擦著石大富的鼻尖飛過,“咣“的一聲刺入牆中,把石大富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回過神來之後大罵道:“好一個潑婦,竟敢謀殺親夫,看老爺我今天不休了你!“
石江流他娘聞言嚎啕大哭,罵道:“好好好!你今天就休了我吧!明天把那寡婦娶進門,給你兒子找一個後娘!我也不活了,我現在就去死!“
此刻這屋裏真是亂如麻,如群魔亂舞。隻見石大富不停地咒罵著口水亂飛,石薑氏哭的撕心裂肺、昏天暗地,一眾下人是戰戰兢兢、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就在這時,隻聽躺在床上的石江流虛弱的喊道:“爹、娘,你們不要吵了!“
他娘一聽到這話,如聞仙音,立馬欣喜若狂的撲到床邊。看到他已經醒了過來,不禁喜極而泣,喊道:“醒了,終於醒了!兒啊,你終於醒了!老頭子,你快來看——“
又鬧騰了許久,房間裏才安靜了下來。石江流躺在床上,滿臉無奈。他抬了抬手,隻覺自己像是大病初愈一般,渾身無力。
回想起那六個時辰生不如死的痛苦,他不由得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之前他真的有好幾次都感覺自己要挺不過去了,三魂七魄都已經在鬼門關外麵徘徊。但是最終卻又擦著一線生機,挺到了最後。
歎了一口氣,他忽然翻身下了床,然後扶著牆走到屋外,在黑暗中順著自家院中一條僻靜的小路,悄悄溜出了家門。
三更半夜的石牛鎮上黑洞洞的空無一人,隻遠處偶爾傳來幾聲打更的聲音。忽然一陣寒風吹來,石江流不由得一哆嗦,他搓搓手收緊了衣領,然後一個人匆匆往鎮子外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他就走出了鎮子,耳邊已能清晰的聽到遠處傳來的“轟隆隆“的江水聲。漢江在這一帶水流湍急,江水流動起來如同萬馬奔騰,不似下遊那般平緩寂靜無聲。
他睜大眼睛四處看了一番,卻是伸手不見五指一片漆黑,什麼也都看不清!
他皺著眉頭輕輕自語道:“會在哪呢?”
“今夜子時,過時不候!”
“今夜子時,過時不候!”
......
此刻,他滿腦子會想的都是這句話!
“難道是在......”
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忽然在黑暗中朝著一個方向快步走去,不一會兒,隻見他徑直走到了一座破落的道觀外麵,這道觀的房屋園舍都已經坍塌了不少,隻剩兩間大殿還在搖搖欲墜。
石江流看著在黑夜中如同幽靈般的道觀,好似張著大嘴吞人的巨獸,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邁步走了進去。
走進大殿,隻見一尊斑駁的神像佇立在正中,滿是蛛網的神龕下麵盤腿閉目坐著一人。當隱約看清那人的麵目之後,石江流悄悄鬆了一口氣。
而坐在那裏的那個人也很奇怪,在這荒郊野外的破廟裏,大半夜的突然闖進來一個人,此人卻像睡著了一般不曾察覺,如老僧入定般一動也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