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承將張良的馬牽至側旁,再轉回大門,就等來人問他‘可曾見到一騎二人,男的如何如何,女的如何如何’。
騎士已到驛館,四人四騎,‘籲’的一聲,勒住馬,四人翻身下馬,其中一人體質文弱,他下馬時,另兩個左右相摻,看來是一主三仆。
四人下了馬,兩個仆從去係馬,文弱主子與一個灰衣仆從上前答話。
出了驛承意外,他們問的卻不是‘可曾見到一騎二人’,而是問道:“這可是驛館?”問話的是那個灰衣仆從。
驛承指著門前一塊木牌,道:“陽泉驛館,籮筐大的字不認得麼?”
灰衣仆從作色道:“呀呀呀!你一個小小驛承,沒學過說人話嗎?”
驛承脾氣也大,當即吹胡子瞪眼,揎拳擼袖,似要打起來的模樣。文弱主子連忙製止灰衣仆從,笑著作揖道:“館主息怒,我這奴才不識禮數,還望多多包涵。”
驛承住在這荒野之地,時常有過路的強橫者,要吃要喝不給錢,甚至還有‘借銀子借馬匹的’。丟失了驛馬,上頭追咎,吃不起幹係。倘若沒有一些本事,根本幹不了驛承這差事。
驛站可如同荒山野嶺開店。作為旅客,最怕荒山野嶺的黑店,作為在荒山野嶺開店的,也怕碰到比自己更黑的客人。
所以,驛承的江湖極老,一般人根本就唬不住他。
文弱主子賠了好話,驛承緩和了怒氣,問道:“你們不去趕路,到老子這驛館來幹什麼?”
文弱主子道:“老朽信陽府人氏,前去陽泉縣,拜望一位夙契,不知此去還有多少裏路程?”
驛承道:“八十裏!走的慢些,兩個時辰,我量你們不到三更,莫想到陽泉,倘若走錯了路,天明也到不了。從這裏去,岔路也多,深更半夜問路的人也沒有,你們等著上歧途就是了。”驛承心中竊笑:‘他娘的!膽敢對我無禮!’
文弱主子對灰衣仆從道:“你看!現在也天黑了,如何能趕得到?”轉頭對驛承道:“還望館主通融一二,我們在你這裏過夜,多算你幾兩店資。”
常常有錯過宿頭的商旅借宿驛站,驛承便借機漫天要價,敲詐一筆。這種錢,比官府發的奉祿不知高出多少倍。所以,幹驛館的同綠林黑道人物區別並不大,他們公文也送,黑店也開,亦正亦邪。
驛承心中思量:‘這一主三仆,想來也是大富人家,不知同裏麵那對男女是何關係。不管他們是什麼關係,搞幾兩銀子再說。’驛承亢聲道:“驛站是朝庭開的,供文書傳遞,官史落腳,豈是為你們逆旅開的?幾兩銀資就想入住?”言外之意,少了,幾兩莫想入住。
灰衣仆從冷笑道:“當真是有眼無珠,我們偏偏就是官!”
驛承道:“你是官,我就讓你住,拿出官印來,或拿出執憑出來。拿不出來,就是百姓。”
文弱主子斥灰衣仆從道:“莫胡扯!”轉頭對驛承笑道:“你看多少銀子住得,我們出門在外,帶的也不多。”
此時,另兩個仆從係了馬,也走了過來,驛承見他們身上包囊沉重,相信帶了不少‘硬貨’。驛承做這種生意必須學會看菜吃飯,窘迫的客人,少要一點,開價高了,心痛銀子,不肯入住,寧可在房簷下蹲一晚,反倒一文錢也賺不到;有些帶著大量現銀,又養尊處優,不願露宿荒野,那就是上好的肥肉了,非得狠狠咬上一口。驛承道:“冒著幾兩銀子吃天大幹係,絕無可能,你們一人給我五十兩,好酒好肉管待,也有軟床可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