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是不管我能不能斷,翁美玲在三天後將我送到了廣州。
辦理完全部手續,她伸出手說:“拿來。”
我疑惑地看著她,不知道她要我拿什麼給她。
“手機。”她說,笑意盈盈,令我無法拒絕。
我還在遲疑,她已經迫不及待的要來搜我的口袋。宿舍裏還有兩個人,一個是我的輔導員,另一個是同一個宿舍的同學。
當著兩個外人的麵,我不好掙紮,任由她拿了手機去。又看見她拿出一個新手機遞給我說:“兒子,給你換了個新手機,卡也是新的,廣州卡。”
我隻能接過來,老實揣在口袋裏,眼睛卻始終盯著翁美麗手裏的手機看。這個手機是孟小冬送給我的,卡也是她送的,現在被她拿走了,要是遇到了孟小冬,我該如何交代?
翁美麗全然不在乎我的感受,將手機扔進自己的手袋裏,招呼著我的輔導員和同學一起出去吃飯。
輔導員客氣地婉拒,我的同學卻躍躍欲試。
同學山東人,牛高馬大,特別是他的脖子,顯得無比粗大。第一眼看到他,還以為他得了甲亢病,仔細看了幾眼後,才知道他不但脖子粗,一副身板也是無比的紮實。
同學姓賈,全名賈包宇。輔導員叫他來宿舍時,我差點笑出聲來,不細聽還以為是賈寶玉,一個讓無數男人仰慕的活在國色天香女人群裏的男人。
按老曹的描寫,小賈是頭上戴著束發嵌寶紫金冠,齊眉勒著二龍搶珠金抹額,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紅箭袖,束著五彩絲攢花結長穗宮絛,外罩石青起花八團倭鍛排穗褂,登著青緞粉底小朝靴。麵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鼻如懸膽,睛若秋波。雖怒時而似笑,即瞋視而有情。
頭上周圍一轉的短發,都結成小辮,紅絲結束,共攢至頂中胎發,總編一根大辮,黑亮如漆,從頂至梢,一串四顆大珠,用金八寶墜角,身上穿著銀紅撒花半舊大襖,仍舊帶著項圈、寶玉、寄名鎖、護身符等物,下麵半露鬆花撒花綾褲腿,錦邊彈墨襪,厚底大紅鞋。越顯得麵如傅粉,唇若施脂;轉盼多情,語言若笑。天然一段風韻,全在眉梢;平生萬種情思,悉堆眼角。看其外貌,最是極好,卻難知其底細。
而眼前的這個賈包宇,卻是三大五粗的一條漢子,眉毛如臥蠶,橫在他顴骨高聳的臉上,全身上下,一條洗的發白的牛仔褲,一件寬大的白色無領老頭衫,腳下蹬著一雙運動鞋,似乎好久沒洗過,能看到鞋麵的汙跡,如斑斑駁駁的一幅地圖。
他寬大的臉上架著一副窄邊眼鏡,頭發如刺蝟一般的支楞,整個人顯得粗獷,卻又不想太粗野,因此一副眼鏡戴著,反而讓人感到無端的生出一絲喜感。
他是金融學院的學生,我當仁不讓也是。但說實在話,我內心並不想讀金融,我隻想讀個法律或者文學之類的專業。翁美玲和梁鬆對我的意見置之不理,在他們看來,讀書不僅僅是為了滿足自己的興趣,一定要放眼將來。
我是胳膊,怎麼也扭不過人家大腿。我隻能認命,盡管我對金融學一點興趣也沒有。
輔導員不去,翁美玲也不勉強,賈包宇來學校已經有一段時間,對周邊的情況不說了如指掌,大抵還能順水順風。
賈包宇自告奮勇帶我們去吃飯,出了校門走了一段路,抬起頭才發現他居然把我們帶到了山東人開的一家麵食館門口。
我和翁美玲都是南方人,我們南方人把麵食隻當點心吃,沒有一個南方人會把麵食當主食。
翁美玲是誠心誠意請賈包宇吃飯,我與他是同學,又在一個宿舍,翁美玲的說法是,多一個朋友,多一雙幫手。
我們南方人請客吃飯,一定是非常鄭重的要點上幾菜幾湯,如果請人吃碗麵,或者幾個餃子,會被人認為沒誠意。
賈包宇笑嘻嘻地說:“阿姨,這家店的東西地道,好吃得狠。”
他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唾沫,我在一邊又差點要笑出來。
賈包宇考到我們南方,卻戀戀不舍他北方的味道。在我們南方大學的食堂裏,米飯是主食,至於包子饅頭一類的麵食,隻在早餐才會出現。
翁美玲看了看麵食館,麵有難色地說:“小賈同學,我們換家地方吃好不好?”
賈包宇說:“好是好,可是我覺得學校周邊,除了這裏,還真找不出有第二家好吃的。”
翁美玲就笑,也不說話,帶著我們走了一段路,拐進一條不寬的巷子,走到一家門口掛著紅燈籠的店子前站住說:“我們就在這裏吃。”
店不大,但很整潔。地麵幾乎光可鑒人。特別是四周的牆壁,掛著江南農家的一些小道具,讓人感覺到撲麵一陣清風,心境頓時一開。
看到有客人進店,店老板親自迎過來,招呼我們坐了,泡了一壺茉莉花茶過來,清香怡人,滿臉微笑地問我們吃點什麼。
翁美玲看著店老板笑,說:“老板不認識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