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蓧蓧說要帶我去見一個人,而且是去桂林,這個念頭一起,我的腦海裏就跳出於伯的樣子。

於蓧蓧帶我去桂林,不會是去見於伯。我有預感,她帶我見的人,一定是在她生命裏有重要意義的人,或者這個人對我的未來,也會有舉足輕重的作用。

畫展悄無聲息結束,這次畫展並沒有引起轟動。除了《南方都市報》發過一篇新聞,媒體幾乎不見動靜。大抵是因為接近寒假了,來看展的除了開幕式哪天人多以外,接下來的幾天,基本沒幾個人。

寒假對於學生來說,都是歸心似箭的期待,隻等著考完,收拾行裝就回家去了。

覃小曼來找我的時候,於蓧蓧她們的畫展已經結束,所有來參加活動的嘉賓畫家都隨著畫展的結束而離開了。於蓧蓧走的時候我沒見著她的人,因此我不知道她說要我陪她去桂林是不是真的。

於蓧蓧不見人,信息也沒一個。覃小曼就不同了,開口就說,她寒假要去徐小婷的工廠勤工儉學,問我什麼時候回家,她隨我一起回深圳。

我笑著說:“覃小曼,你出來讀大學半年了,不回家讓父母看看你?你也看看你父母?”

覃小曼嘴一撇說:“有什麼好看的?不看,我要賺錢。”

“你家缺錢嗎?”我吃驚地問,在我的印象裏,覃小曼不像是缺錢的人家。起碼比起全勝家來,她家應該是資本主義生活了。看一個人的家庭是否富裕,從一個人的日常穿著基本就能斷定。

比如全勝,全年就一雙運動鞋,遇到重要場合,他都會找我借西服和皮鞋。人家的窘迫的真實的,沒有一個人會故意裝窮,特別是青春期的人,本來的虛榮心就沒有滿足,這個時候恨不得膨脹。

覃小曼對我的疑問報之一笑,輕飄飄地說了一句:“我家不缺錢,但賺錢總是對的。”

我就不以為然地笑,說:“賺錢重要還是親情重要?何況你一個女孩子,上流水線能賺多少錢啊!”

覃小曼白我一眼道:“王者,我發現你現在廢話越來越多,嘰嘰歪歪的,像個娘們了。你就說,什麼時候回。”

我想起於蓧蓧的約定,猶豫著不知怎麼回答。

她顯然很反感我曖昧的態度,瞪我一眼說:“你這人,真沒趣味。不找你了,我自己去。”

覃小曼堅決要去徐小婷工廠,這對我來說,既不是好事,也不是壞事。但畢竟是同學,徐小婷又是我前同事,我打個電話給徐小婷,請她照顧一下不為過。

徐小婷爽快答應我,說隻要覃小曼去,絕對不會委屈了她。人家是大學生,不是一般人。

徐小婷話裏的酸楚味我多少能聽出來一些,在她工廠裏,最高學曆也不過就是個高中畢業,像覃小曼這樣正兒八經的大學生,確實沒有一個。

直到第二天我要離校了,於蓧蓧還是沒有音訊。我試著給她打了電話,始終處於未接通狀態。

聯係不到她,我隻能回深圳。翁美玲已經來過電話,說要開車來接我,被我拒絕了。廣州到深圳,和諧號,也就一個多小時。

覃小曼先於我一天去了深圳,徐小婷告訴我,一切都好。

同宿舍的勻不餘早就走了,賈包宇一連幾天不見人,他床上的東西沒動,行李也沒動,應該還沒離校。至於全勝,還在等車票。他家那個方向的車票特別難買,估計在我走之後,他還不一定能走。

我的行李很簡單,幾件換洗衣服,卻不再是剛來深圳的寒酸。衣服都是名牌,價格不菲。從孟小冬開始,到翁美玲這裏,她們對於穿著都有特別的講究。

提著東西出門,剛到樓下,遇到陳舒雅興高采烈過來,一眼看到我,驚喜地喊:“梁梓陽,你還沒走啊!”

我淡淡一笑說:“你不也沒走?”

“我不走了,留校。”

“留校?”

“是啊,學校招聘寒假勤工儉學學生,我報了名,批下來了。”陳舒雅笑嘻嘻地說:“我不想回家去,家裏好冷的,沒廣州好。”

我心裏想,你終究在畢業後還得回老家去,何必矯情呢。

“你要不要回家?”她問我,看到我手裏提著行李,歎口氣說:“你要回家啊!”

我點點頭說:“學校有什麼好呆的,過年回家,多好。”

陳舒雅認真地說:“梁梓陽,還有個留校的名額,你要不要?要不你也留校吧,大家在一起,熱鬧。”

我笑道:“大家也就我們兩個,能熱鬧到哪裏去?”

陳舒雅笑嘻嘻地說:“王芙蓉也留校了,我就是聽她說的才留校的。有我們三個在一起,夠熱鬧了吧?”

我心裏一動,如果這時候我答應留校,豈不是讓陳舒雅覺得我是為王芙蓉而留校的?於是我搖搖頭說:“留校我就不留了,反正深圳來廣州也方便,說到就到了。你們需要我來,一個電話我就到。”

我這句話有個含義在裏麵,我在提醒著陳舒雅,萬一我來了學校,不是因為王芙蓉,也不是因為她,而是她們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