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美玲的怕,是害怕失去家庭。

梁鬆的所作所為已經充分表示,他對於家庭的眷戀基本處於可有可無的狀態。這種狀態在幾個月前是翁美玲的專利,她曾經向梁鬆提起過離婚的主張,但被梁三爺斷然否定。

梁鬆在翁美玲提出離婚主張後動過心,他在向梁三爺討主意的時候遭到了劈頭蓋臉的一頓臭罵。梁三爺是個經曆豐富的老人,他洞察世人的能力非常人可比。梁鬆身為高級幹部,如果家庭出現變故,必定在仕途上會打折扣。倘若他與翁美玲離婚了,仕途也基本到頭。這是梁三爺最不願看到的事實。

梁鬆是個孝子,老父親的堅持與責罵讓他的態度也變得堅決起來。他堅持不與翁美玲離婚,任翁美玲如何勸說,絲毫不為心動了。

翁美玲要離婚,主要在於生養。盡管夫妻兩人偷偷去做了檢查,究竟問題出在誰身上,誰也說不清楚。如果說翁美玲天生不孕,他們當年偷嚐禁果之後,翁美玲珠胎暗結過。可是在他們結婚之後,漫漫十來年過去,翁美玲的肚子卻再也不見隆起來。

梁三爺父子對後繼有人特別看重,梁三爺生前經常念叨的“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幾乎成了他的口頭禪。翁美玲肚子讓他們父子絕望,但在仕途麵前,後繼有人終於敗下陣來。這也就是我最終成了他們家後繼之人的版本淵源。

梁鬆從中山調到深圳來,看似從政治層麵走到了經濟層麵,其實裏麵所含玄機,不是隨便能夠猜測的。古語雲,人挪活,樹挪死。誰又知道梁鬆這次的挪位,會是個什麼結果呢?

縱觀曆史,任何事都有一個規律。比如像梁鬆這樣調動工作的,隻有兩條出路。要麼擇日高升,要麼挪開後倒查。

梁鬆做了這麼多年的副市長,屁股後麵有不有屎,翁美玲不知道。但翁美玲明白一個道理,一個通體漆黑的染缸,無論如何也染不出一塊潔淨的白布來。

梁三爺的死,讓阻礙在梁鬆麵前的障礙蕩然無存。沒有梁三爺的存在,梁鬆自然毫無顧忌。

翁美玲聲音低沉,看著手機的屏幕燈逐漸暗淡下去,歎口氣說:“還是打不通。”

我知道她是給梁鬆打電話,梁鬆一去這麼些天,一個電話也沒打回來。剛開始翁美玲還能打得通他電話,這幾日過來,再無他的任何消息。

“打不通就不打了。”我安慰她說:“也許,梁爸爸在忙呢。我們這裏的晚上,人家剛好是白天。”

翁美玲淡淡一笑,打量著我說:“兒子,你累了吧,累了就去休息。”

我伸展著雙臂誇張地說:“我不累。一點也不累,真的。”

她就微微笑起來,目光在我臉上停留半天,喃喃說:“其實生命裏有個你,我該滿足了。”

她靠在床頭,溫柔地注視著我,擺擺手說:“兒子,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我們娘倆怎麼過啊?”

“翁媽媽,你想怎麼過?”我試探地問。

“我想,我好多年沒像老家一樣的過年了。要不,我們去買煙花來放吧。”她突然興致勃勃地說。

我楞了一下,深圳不許放煙花鞭炮,這是多少年來就嚴厲禁止的事。也正因為這個規矩,因此深圳這座城市沒有絲毫的過年氛圍。一座走掉了半數多人的城市,又沒半點的喜慶鞭炮聲,這座城市在過年的時候就像一座死城一般的令人恐慌。過年冷清如深圳的城市,隻此一家,別無分號。

“好不好嘛!”翁美玲居然像個少女一樣,滿眼裏盡是期待的眼神。

蓮塘別墅身處梧桐山脈,平常就像待在深閨的少女,一般人很難見到她神秘麵紗背後的真容。何況能居住於此的,不是達官,便是貴人。即便城管公安有心想執法,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夠不夠。

“好!”我答應她說:“明早我們就去買,而且我知道哪裏有煙花鞭炮賣。”

翁美玲聞言,臉上的喜色猶盛,她指著床邊說:“過來,兒子,肩膀讓我靠靠。”

我乖巧過去,她側起身子,將頭靠在我的雙腿之上,微微閉上眼睛。

她不靠我肩膀,而躺在我大腿上,這讓我又一陣惶恐。

看著她安靜的入眠,我的心慢慢平靜下來。

有錢人過的日子與我們老百姓不一樣,我們老百姓隻要衣食溫飽足矣,便能快樂無比。而有錢人因為錢多了,想的也便更多。他們有錢不一定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