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姨神情凝重,我不敢掉以輕心。
我說:“甜姨,您有什麼交待的,盡管說。”
甜姨便微笑,款款走到桌子邊,背對著我,一聲不響。
我等了一會,不見她說話,心裏便升起疑雲,她到底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跟我說?
正在胡亂猜測,她已經轉過身來,靜靜地看著我,莫名其妙地歎了口氣。
“王者,我認識你,半年多了,是不?”她問我。
我認真地點頭,臉上努力綻開一抹微笑。對於甜姨,我又很多說不清的情感因素。當初初到孟小冬家,她第一次見到我時的溫柔,就讓我有種回家的感覺。到了以後我逐漸發現,甜姨從來沒把我當下人,反而或多或少的把我當作半個主人一樣的服伺。比如我在別墅裏,從來不沾手家務一類的事。
而且我也感覺到,甜姨盡管是以保姆的形象出現在孟小冬家裏,卻一點也沒有下人的姿態。她的不卑不亢,曾經讓我感歎一個人的修養與素質,不是能學來的,而是深藏在骨子裏的,它就像血液一般,流經四肢八骸,絲毫不能改變。
自從得知了甜姨的出身,我多少次想過,倘若甜姨不遇到徐大官,她會是什麼樣子呢?
甜姨的身上應該說是罩了一層神秘的麵紗。作為徐大官的女人,她屈身來孟小冬家裏做保姆,這會讓多少人匪夷所思?但甜姨還是來了,而且一做就是六年。六年時光裏,於蓧蓧長大成人,孟小冬與梁大地分道揚鑣,她親眼目睹,甚至直接參與其間。
到今天我才恍然明白,甜姨屈身孟小冬家,並不是因為她們都與徐大官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不是因為徐大官遇到嚴冬她們要抱團取暖,而是在她們之間,有一份徐大官留下來的天量財富。
這份財富不管落到誰手裏,改變的都不僅僅是人生。
“王者,你是個聰明人,有些話,我不說,你也應該清楚。”甜姨試探地問我。
我點點頭說:“甜姨,你說,我聽著。”
“你去過兩次桂林,是不?”
我嗯了一聲。
“見過蓧蓧她爸?”
我再次點頭。我確實見過徐大官。徐大官盡管已成階下囚,但他身上的那股霸氣,卻讓我在見他的時候不敢直視。監獄是生活讓他精神萎靡,但他眼裏射出來的淩厲目光,讓我在事後想起來還後怕。
“蓧蓧爸對你的印象很好。”甜姨淡淡地說:“他是能看穿一個人的本質的人。”
我暗暗吃了一驚,甜姨的這句話有什麼含義?我的本質是什麼?既然她說徐大官對我的印象好,看來我的本質沒問題。
“你也知道,現在我和蓧蓧,就是孤兒寡母。”她歎了口氣說:“你也不用看不起我。我與蓧蓧爸,是曆史原因造成的,怪不得誰。”
我沒說話,靜靜等著她繼續往下說。
甜姨將臉扭向窗外。窗外霓虹燈閃爍,夜空裏偶爾飛過幾隻鳥兒,仿佛能聽到它們撲棱翅膀的聲音。
“有很多事,我和蓧蓧需要人幫。”甜姨的聲音低了下去,她垂下頭,神情開始變得哀怨。
“你看我和蓧蓧,不管怎麼樣,總不能在老徐家裏露麵。即使露麵,徐家也不會承認我們娘倆。”她淒然地笑了笑說:“老徐還是有先見之明的。要不是他早先預備了這一手,我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活下去了。”
我接過話來說:“我懂。”
甜姨滿意地看了看我,微笑道:“我就知道你會懂。你是個非常聰明的孩子。老徐眼光沒錯,我的眼光也沒錯。我相信蓧蓧的眼光一樣錯不了。”
我嘿嘿地笑,受到人誇獎,總是令人非常開心的一件事。
“我和老徐都有一個想法,不知道你能不能答應我們。”甜姨突然說:“如果你不幫我,我和蓧蓧都會沒有未來。”
“這麼幫?”我疑惑地問。
“我們想把蓧蓧托付給你。”甜姨嚴肅地說。從她的神情可以看出來,她說出這句話,顯然是想了很久了。以至於我在突然聽到這句話時,居然想不出反駁的理由。
“就這事?”我心不在焉地問。
“對,如果你答應,我想,老徐會很高興的。”
我心裏突然跳出來一個想法,徐大官身陷囹圄了,他卻對外麵的事了如指掌一樣。他的事已經塵埃落定,這一輩子都得在監獄呆了。當然,如果風雲突變了,徐大官或許會有出來的一天,但不管怎麼樣,他的政治前途已經結束。
沒有了政治前途的徐大官,我不知道還有多大的社會影響。
甜姨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她輕輕地說:“雖然老徐人在裏麵,但外麵的世界,還有他當年留下一些關係。你看像老邱,就是老徐提起來的人。”
她顯然在暗示我,徐大官虎死威不倒的事實,我必須接受。
“您說的是邱所?”我疑惑地問。
甜姨微微一笑說:“當然是。這幾年,老邱還是一如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