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大地發出的質問以及他表露出來的拳拳之心,還真讓合族老少沒話可說了。連我自己也被他的質問弄得遲疑起來,確實啊,梁三爺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會突然辭世?梁鬆好好的當他的官,怎麼會突然遠走他鄉?
看來我真的如梁大地所說,是個不吉利的人啊!
眼看著身邊被圍了重重疊疊的幾圈人,所有人都把眼光注視著我。我便感到有千萬根銀針紮向我一樣,手足開始顯得有些無措。
翁美玲倒是鎮靜,她掃視一眼圍著的人群,輕描淡寫地說:“無聊!”
她拉著我,擠開圍觀的人群,徑直往家走。
梁大地在我們身後大聲喊:“老少爺們,大家要警醒啊!”
我問翁美玲說:“翁媽媽,我覺得梁大地說的好像有道理呢。你覺得呢?”
“屁道理!簡直是胡說八道。”翁美玲脫口罵道:“這種人,就是看不得別人活得比他好。”
我嗮笑道:“我們活得比他好嗎?”
翁美玲淡淡一笑說:“當然。像他這種人,本身就像一條癩皮狗一樣,長得醜還不安分,難怪人家孟小冬不要他。”
我被她的話逗得笑出聲來,孟小冬的樣子躍然出現在腦海裏。
翁美玲突然問我:“梁大地離婚,與你真有關係?”
“什麼關係?”我搖搖頭說:“他是有病,他離婚扯我進去說事,是他心裏虛。”
翁美玲側眼打量我一下,抿嘴而笑說:“他不心虛都不行。我兒子長得那麼帥,那個女人不喜歡啊!”
我楞了一下,訕訕說:“翁媽媽,你也這樣想啊?”
翁美玲正色道“我什麼也沒想。梁大地的話,你就把他當作不存在。梁家村的人,還不至於出爾反爾。不管怎麼樣,你的名字還寫在族譜裏,不是他梁大地能左右得了的。”
我明白翁美玲是在安慰我,當然,我也不在乎在梁家的族譜裏掛著一個陌生的名字。老子做梁家人,本來是無奈之舉,現在既然有人想掃地出門我,我何須留戀?何須不舍?
梁大地已經公開質疑我的存在,他不會就此罷休。我估摸著在梁家村的日子不會太多,梁大地是欲趕走我而後快的。與其被人趕著走,不如自己瀟灑離開。
我低聲說:“翁媽媽,我想離開這裏一段時間。”
翁美玲警惕地問:“你想幹什麼?去哪?”
我小聲地說:“我想出去走走,安靜一下自己。”
翁美玲狐疑地看著我,半響後說:“你是不是覺得梁大地讓你不舒服了?如果是,我舍了自己這張臉,也要為你出口氣。”
說著,轉身就往盆菜宴現場走。
我嚇了一跳,趕緊拉住她說:“翁媽媽,你幹嘛去?”
翁美玲輕輕一笑說:“我要去把梁大地的臉皮撕下來。”
她是一個非常端莊嫻靜的人,平時與世無爭,像一條安靜的河流緩緩流淌,她在喪失了家人,暗自悲痛的境地裏,會一門心思想著為我出氣,我能不感動嗎?
我說:“翁媽媽,沒必要的。”
翁美玲淡淡笑著說:“就衝著你叫我一聲媽媽的份,我如果不為你出頭,枉為人母。”
“真不需要。”我說:“我叫你媽媽,是真心實意的。梁大地能不能趕我出梁家村,不是他一個人能辦得到。”
“我也明白。不過,像他這樣為了達成目的,甘願將前妻拿出來侮辱,也是世間少有的不要臉皮的人。梁大地就是個不要臉的人!”
我嘿嘿地笑,看著翁美玲義憤填膺的樣子,是真心感歎她是為我好。
身後的梁氏宗祠照舊人聲鼎沸,燈火輝煌。剛才我與梁大地的這一場戲轉眼就湮滅在人間的歡樂裏去了。
從梁氏宗祠到老宅,有一段沒有路燈的路。路不寬,但鋪了水泥。路兩邊長著灌木,灌木之下,雜草叢生。
有幾處房子已經破敗下來,主人已經搬到前邊的高樓裏去了。
梁三爺留下的老宅,像汪洋大海裏飄零的一座孤島,顯得無比的寂寥與落寞。
我伴在翁美玲身邊,借著手機電筒的光,亦步亦趨往家走。
遠遠的看到老宅的石頭門,突然看到石頭門邊站著一個黑影,心裏咯噔一下,以為家裏來了賊。
盆菜宴是全村人的盛宴,男女老少,不管大小,均會出現在盆菜宴現場。村裏的治安員除了幾個外地的,其他都去了祠堂。平常老宅的治安就很少有人管,這樣的機會,賊出現的幾率無比的大。
翁美玲也看到了黑影,顫抖著聲音低聲問我:“梓陽,你看到有人在我們家門口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