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怎麼說話呢?!”
坐我對麵一個老頭兒火了,‘呼’地一下站了起來。
“就這麼說話的。”黑暗中,我冷冷的盯著那老頭兒,“應該說,你們那些先人們幹的事兒比畜生都不如。”
“反了你個小兔崽子了…”
其他幾個老頭兒也火了,紛紛站了起來。
“怎麼?”我冷笑一聲,“想學你們的先人一樣,把我也扔進黃河裏麼?”
“阿冷,少說兩句吧。”白小姐扶了扶我的胳膊,低聲說。
我‘哼’了一聲,“我就是要說,人家好心好意幫他們找到魚度過饑荒,後麵又幫他們祭河神驅災度劫,結果卻落得這樣的下場,他們不是忘恩負義的畜生是什麼?我終於明白為什麼這村裏的人都這麼野蠻了,原來是祖傳的…”
“好了好了!”
村長老頭兒一伸煙袋鍋,擋了擋那幾個老頭兒。
“唉…”村長老頭兒歎了口氣,“其實這小夥子罵的對,咱那些先人們幹的事兒確實不妥當…”
幾個老頭兒無聲的坐了下來。
“大爺,接著講吧,徐政委帶著他兒子高老三住到了黃河灘上,後麵又怎樣了?”我冷笑一聲,“放心,不管怎樣,我都會幫你們高家村的,我也不需要你們高家村的回報,隻要別把我扔進黃河裏就行了。”
“扔進黃河?”白小姐冷冷的說,“隻怕他們沒這個本事…”
因為屋裏太黑,看不清村長老頭兒的臉色,不過我估計應該很難看。
“後來…”
老頭兒剛要開講,響起一陣敲門聲。門開處,一個披著雨衣,戴著鬥笠的村民提著一盞帶罩的油燈,端著個鐵盆子走了進來。
“村長,給你們送飯來啦。”那人說。
“咋還提著燈,沒電了麼?”村長老頭兒問。
“嗯,停電嘞。”
盆子裏盛的是中午流水席的剩菜,海海漫漫的,上麵壘著一疊饅頭。
“你倆吃不吃嘞?”村長老頭兒問。
“當然吃,為什麼不吃?”
“你這娃氣性真大。”老頭兒笑了笑,“那就先吃吧,吃完了再講,省的等下氣的你吃不下東西…”
我看了看窗外的雨夜,心說,不管怎樣,得先填飽肚子才行。於是便抓起一個饅頭,掰開以後挑揀了一些白小姐愛吃的菜夾在中間,遞給了她。時間過去越久,我們對楊軍的擔心越強烈,二人都沒什麼胃口,勉強吃了個饅頭便沒吃了。等幾個老頭兒吃完,村長老頭兒拿起燈罩,湊著燈火點上一鍋煙,又開始講了起來…
徐政委帶著他兒子高老三搬到河灘上以後,便過起了在黃河裏下網捕魚為生的日子。隻有祭祖的時候,村裏的人才會想起他們。不管怎麼說,徐政委算半個高家村的人,他兒子高老三是高家村的後人。每到祭祖時,村長便會派人去河灘把父子二人叫回村裏參與祭祖。
一晃眼,十多年過去了。新中國成立初期,政策一年比一年左。領導層就像打了雞血一樣,天天高喊口號趕英超美,大躍進大煉鋼鐵把做飯的鍋,切菜的刀都熔進爐裏煉了鋼。為了煉鋼,到處砍伐植被,破壞生態。天災人禍之下,一場人類曆史上罕見的饑荒爆發了。1960年,可怕的饑荒席卷了整個中國,這場饑荒究竟死了多少人,至今都沒有準確的數字,主要是因為,這個數字太過聳人聽聞,縱觀五千年中國曆史,沒有任何一次饑荒死過這麼多人…
高家村的人同樣免除不了饑餓的命運,一個個餓的全身浮腫,鼓著大肚子,小孩子脖子又細又長,頂著像南瓜一樣大的腦袋。在饑餓麵前,什麼廉恥道德之類,都是空談。樹皮草根都被吃光以後,隨著接連有人餓死,村子裏出現偷屍體吃死人的現象。到了後來,甚至父子相食。連親情都不管不顧了,何談對他們那死了幾百年的祖宗?漸漸的,開始有村民怨恨他們的祖宗,認為他們世世代代看守祖墳,可棺材裏那死鬼老頭兒竟然不保佑他們,讓村子裏餓死這麼多人。話說,自從新中國成立以後,村子裏就再沒舉行過祭祖活動了,常年住在河灘上的徐政委父子則成了被村裏遺忘的人。
後麵的一天,村裏一些人忽然想起了徐政委,想起了多年以前徐政委帶領村民在河道裏挖出很多魚。如今村裏人紛紛餓死,那徐政委父子怎麼樣了?…
以前那個村長已經死了,當時村裏當職的是新任的一個村長。新村長派了兩個還能走的動路的村民,晚上悄悄去了河灘徐政委的住處。黃河每年都有一段枯水期,當時黃河裏的水早就幹了。不然的話,以村子裏那麼多水性好的人,去黃河裏摸魚,也不會餓死這麼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