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氣跑到縣城,我再也跑不動了,兩條腿像灌了鉛一樣,無比沉重。我放慢腳步,一邊撫著胸口喘粗氣,一邊低頭看向腳腕上的紅繩,還好,它還在,沒跑丟。回頭望去,路道上空蕩蕩的,不見什麼異狀,看樣子那‘陰差’沒有再跟過來。
這老爺子不是厲鬼,所以,我回頭看不要緊,他不會上我的身,隻不過,我既不看不到他,又感覺不到他在哪裏。一顆心不由得七上八下的,心說,這老爺子到底有沒有跟著我過來?莫非,那‘陰差’先前勾我的魂魄沒勾走,卻把老爺子給勾走了?…這時候,我忽然想到師父的話,師父說,能不能挽救老爺子,要看天意…對了,天意,不管怎麼說,我已經盡力了,如果老爺子的魂魄沒有被我帶回來,沒法救他,說明天意難違,非人力所能抗衡的。
想到這裏,我心神一定,挺了挺胸,順著路道走去。滴水成冰的夜,森寒徹骨,不一會兒,我身上出的汗就凝固了,像有一根根針在攢刺著毛孔。不少鳳陽鎮的小青年羨慕我跟阿風,說我們做術師的真好,被一個個大老板小老板敬若神仙,天天玩兒一樣東跑西跑,鈔票滾滾的往腰包裏進不說,還有那麼多妹子往上貼…他們隻看到了我們風光的一麵,卻沒看到我們為此所付出的艱辛,大半夜,別人都在暖被窩裏睡覺,我們卻要跑到荒墳野地裏捉鬼降煞。掰指算算,我們已經有不知多少次九死一生的經曆了,指不定哪天鬼沒捉成,自己卻被鬼給捉走了…所以說,上天是公正的,得到多少,必然要付出多少。經常怨天不公的人,經常妒忌別人成功的人,是永遠不會成功的。通往成功的路隻有一條,那就是努力拚搏,打開這條路的鑰匙隻有一把,那就是放開胸懷。一個有誌氣的人,胸懷必然是開闊的,肯定自己的同時,肯定所有比自己強大的人,隻有這樣,才能找到自己與別人的差距,隻有這樣,才能不斷完善自己,奮勇直前的追上去,封閉自固,清高冷傲,是永遠不會進步,也不會成功的,加油,朋友們…
這樣胡思亂想著,我來到小晴家門口。大門依然敞開著,院子裏望去,亮堂堂一片。來到院中,隻見那‘七星燈陣’已經調轉了方向,‘勺柄’正對著躺在床板上的老爺子,而‘勺鬥’卻套住了供奉骨灰壇的那隻凳子。在七星燈陣和老爺子的外圍,卻點了一圈蠟燭,一下子數不清有多少隻,每隻下麵都壓著一道符紙…看這情形,師父應該已經成功借到了老爺子剩餘的陽壽,剩下要做的,就是把老爺子複活以後,把陽壽給他還回去。
此刻,師父正蹲在床板旁邊,用雙手一下一下的按壓著老爺子的胸口,楊書軍和小晴弟弟則分列床板兩旁,一個揉腿,一個揉胳膊。晨星,小晴,和小晴母親,三人一個扶一個,互相攙扶著,緊張的站在一旁。
見我回來,晨星渾身一震,眼圈登時便紅了,盯著我上下打量,“阿冷…”
小晴則‘嗚嗚’的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道,小冷子,你總算回來了,姐姐我擔心死了…她沒有問我老爺子的魂魄有沒帶回來,開口便是擔心我的安危,令我心頭一暖,眼眶熱熱的。
這時候,師父已經站了起來。
“師父…”
“好孩子,怎麼樣?”師父看向我腳腕。
“都按你說的做的,隻不過,我不知道老爺子有沒有被我帶回來…”
“沒事冷,就算沒帶回來,也別內疚,你已經盡力了。”楊書軍說。
“應該帶回來了。”師父說,“冷兒,到燭圈裏來。”
我依言走進燭圈,來到老爺子床板邊。師父命楊書軍和小晴弟弟站到燭圈外圍以後衝我道,冷兒,把紅繩解下來吧。
我點點頭,深吸一口氣,緩緩蹲下來,抓住紅繩的活扣一拉,便解了下來。這時候,我忽然感覺到一種淡淡的陰性氣場,心頭猛然一喜。
“師父,是老爺子的魂魄!”
師父點點頭道,“很好,把紅繩係在老爺子脖子上…”
紅繩係好以後,燭火的映照下,我看到老爺子的臉上有一個淡淡的,若隱若現的重影,就跟當初在那破宅裏救雨馨時,她臉上的那種重影差不多。師父掏出一根銀針,念了一遍口訣,猛然刺向老爺子的印堂,那重影倏地消失了。老爺子就像遭受電擊一樣,嘴巴一張,胸膛猛往上一挺。
“冷兒,從‘艮’位開始,走丁步,把這些蠟燭按順時針,衝著老爺子一隻隻的吹滅!”師父喝道。
我縱身一躍便翻過燭圈,來到艮位,左腳豎直,右腳橫平,擺了個‘丁’字,俯下身,對準老爺子方位,‘噗’的一下吹熄了第一根蠟燭,隱隱約約的,似乎有一種青煙狀的東西朝老爺子襲去…這時候我已經明白了,這些蠟燭便是老爺子的陽壽,每一根代表一天。